众姐妹都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思,但一时也没人出来回答。可也是,这个对子也太长了,且寓意纷纭,莫说对上下联,就是恁是记住上联也是颇费工夫的。过了好一会,大家只好看着薛涛,意欲让她解围。
薛涛自是博闻强记,只是一听就把居士的上联完整记住了,且领会透了意思。她只拿了一双筷子作笔状,蘸了茶水在桌上点了几下,就慢慢吟哦道:
“何时才可相知慕?千里迢迢,愁断云路,西窗昼夜孤。望雁离雁归,似妾心忧虑,红烛泪,至灭无。却非知己相属。”
大家听了,都沉默良久,才一起拍掌赞了奇妙。
妇人逐字逐句边复述边琢磨,最后由衷赞道:
“妹妹对仗工整,一字无错,更为妙的是,我把泣问置于后,你把设问提于头,与我遥相呼应。上联我是,悔不当初错失青春华年;下联您是,痛诉至终未有知己相慕!你承了上联之意,也道了我的凄苦,这上、下联一读即是姐姐我半生的命运舛误矣!好妹妹,你真乃知我心也。姐姐早已听闻你有咏絮之才,只是可惜,我们姐们同样命苦,坠入风尘之门难以自拔啊!妹妹们有所不知,我亦是十六入籍,矜持半生痴等心中之人,可,可到头来只落得桃花雨停梦方醒,水月镜花西窗风……呜呜,呜呜,呜呜……”
妇人说着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众姐妹马上安抚,但是一边安抚一边儿也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将来何不如此妇人之结局吗?于是,也都抽泣起来。妇人呜咽了一会儿,马上止住哭声,连忙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抹抹眼睛,自责起来:“真是的,真是的,我真是不争气!姐姐我失态了!本是花好月圆,良宵美景,姐姐我,我却惹得妹妹们不痛快了。我须得告辞了!”
众姐妹自是一番挽留,但妇人还是起身离席了。
她站于船头后又回身与诸位姐妹依依惜别,似有许多难言之隐,最后悠悠地说道:“对联里,即是我之生平了。妹妹们,想我了自可来洪音道观找我。只需记住,我鄙姓‘高’,妹妹们即可唤我高姐姐便是了。”
妇人说完就跨过两船船舷,红裙少女自来扶着优雅移进小画舫的阁亭里,拂衣坐下就隔着帘纱抹着眼泪和众姐妹摆手不停。
小画舫杳然离去。
琦玉看看天色已晚,江上游船渐稀,也同大家说,我们也自回了吧。
画舫就慢慢地开始折返了。
此时,月亮已到了西天,月光却依旧明亮如初,众姐妹们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再也无心赏景和说笑,整个画舫里悄然无语。江涛噗噗索索拍打船舷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
琦玉拉了薛涛的手来到船尾,悄声说道:“妹妹,你可还记得杨公子所托之事?”
“自是记得!”薛涛回答。
“那,你没觉得这位‘高居士’……?”
“我也是感觉出来了,我料定她自是高洪!”
“是啊,她姓‘高’,道观名为‘洪音’,那这‘洪音’之‘洪’定是‘高洪’之‘洪’了?”琦玉肯定地说。
“可是,也许巧合呢?道观来日已久,不可因她而更名吧?我们只有待日后方便时自去看了便知了。”
“不过,你来的忒晚,尚未听说一事。”琦玉说。
“何事啊?姐姐。”
“很早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节度使张延赏曾经资助过一个道观,因此道观就改了名字。不知是否确有此事?还有,也不知是哪个道观?假如……”
薛涛马上插了话进来:“是啊,姐姐,我们日后去到高居士的道观一打听便会明了。可是,即便她是高洪,可是与殷遥之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琦玉点点头也无了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