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众人不解,只好坐着浅施一礼后艰涩地补充说道:“即北岸竹山下洪音道观中人……”
“洪音道观?”琦玉一下子惊问出声来,接着看了看薛涛,只是薛涛并未领会琦玉之意。
姐妹们立马明白了,此妇人为一女道士了。她们也都知道,凡女人入道皆是有因,就不方便再问了,一时间场面冷落了下来。
薛涛打破冷场说道:“大师把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唱的如此美妙,如此意蕴深远,自是修养极深啊!”
“妹妹也休要唤我大师,我哪里称得上大师啊?我只是久在洪音道观居住而已。你只唤我为姐姐便可了,也可唤我为居士亦可。我唱《春江花月夜》只是,只是融了鄙人的苦楚,可能违拗了诗文的本意,还请薛才女雅涵。”
春梅心直口快,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请问大师,额,请问居士,您尊姓大名?”。
居士低首不语了……
看了妇人有难言之隐,琦玉若有所思,薛涛则更加纳闷。薛涛疑惑,这么端庄雅丽的夫人,又这么的有学问为何要归隐山林,不住闹市?罢了,转换话题吧。想到这里,薛涛起身站起来邀请妇人道:
“居士,既然上得我们的船来做客,何不入席边饮边叙,以借此让我姐妹得获教诲?”
琦玉也说:“对啊!对啊,请居士入席吧?只是别嫌弃了我们的残酒简肴。”说完又吩咐了船家艄公再帮着张罗加菜、温酒,重新布置小酌之宴。
居士自也不再客气,即拂衣入座。
琦玉扭脸透过阁亭菱格瞅瞅妇人画舫上孤单的红杉少女,似有所思,就又问道:“居士,何不请了您画舫上的老人和姑娘上来一起坐了?”
妇人回答道:“不必客气了。老人平生从不饮酒,也忌讳荤腥。姑娘,姑娘虽然心性灵透,但是,她怕见生人。她,她是不会说话的哑人啊!”
众姐妹一听便不再客气,赶紧各自入座坐了。
薛涛为众人斟了酒,就先自端了起来,对着妇人说道:“佳节良宵,幸逢居士,大家先干了这一杯权作相识酒。”随即一饮而尽。
于是,居士也和大家一同举杯谦让着干了杯。
借着斟酒的空闲,薛涛自又说起那个话题道:“居士,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本就写的清雅夺人心魄,而您却唱的如泣如诉,却未有斧凿的痕迹。看来您对诗词还是很有造诣的了?”
居士长叹一口气道:“谈何造诣,贱女无奈寄居空山,无一慰藉,正如李白所言:‘夕照纱窗起暗尘,青松绕殿不知春。’。只能翻阅诗文,借以抒怀而已。”
听了妇人所言,琦玉和薛涛都想问:为何您无奈寄居空山?但是,有了前面的“沉默拒答”,姐妹们只好回避这个话题。
“是啊,大师若虚写绝了春江夜月图,您也唱浓了离愁别情绪啊。让我们这些沦落之人禁不住引发了自身的苦楚啊。”琦玉道。
“其实,其实……”妇人欲语还休,还是说了下去:“其实,我们本是同命人!”
“同命人?”,“居士,您也是……?”姐妹们同时喊了出来。
“我,我原也是风尘中人啊!只是,我原是剑南西川屯驻府兵营的营妓统领……”
“原来如此啊!”众姐妹异口同声,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那,姐姐您是如何……?”巧巧顿时觉得妇人和自己不再生疏,马上换了称谓。
“说来话长啊!”妇人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转了话题道:“姐姐我身世、心绪难以言说啊!我,我就化在一个句子里吧。薛小姐虽然年轻,可才名已贯天府之地,本居士敬慕已久。姐姐我斗胆出个上联,请薛小姐和众位妹妹对副下联吧?”
“姐姐过誉了!折煞我了。”薛涛立马回话,“姐姐,您就先抛出玉句吧?”
“好——吧,我抛砖引玉了,诸位请听:‘当初不知离别苦,一味匆匆,却尽姻缘,天涯从此住。看人来人往,犹水月镜花,踯躅意,自难足。道是谁人能诉?’妹妹们请出下联吧。”
妇人说完了,拱手施了个公子礼,一脸期望地环顾众姐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薛涛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