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要下雨的沉闷而又厚重的天空,却始终没有掉落一滴雨。已是深夜,重重的压在头顶的云层边缘,泛着一抹锈红色,仿佛轻轻一碰,滴落的不是雨滴,而是鲜红的血。云层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贪婪的俯瞰着整个村子,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整个吞下,不留一丝痕迹。
文思鲍看着锈红色的天空,紧紧的皱着眉头。他一言不发,疾步向地牢走去。通往地牢是一个秘密通道。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一向很小心的注意不被别人发现。
还没等到他走近地牢的门口。就传来来帽兜人哼着曲子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然而,那声音却让人情不自禁的汗毛直竖。
帽兜人似乎根本不在意文思鲍的到来,面对着满是苔藓的墙壁,闭着眼睛,哼着曲子,一副陶醉享受的样子。
“你错了。”文思鲍站定之后,紧紧的盯着帽兜人说道,“明天就是迎月节了,但是,现在根本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用说什么血月了。”
“嘻嘻,嘻嘻,明天才是迎月节不是吗?”帽兜人歪过头,斜眼看着文思鲍,满面笑容。
“那又怎么样,根本不会有什么血月。”文思鲍紧紧的抓住地牢的栏杆。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以这样相信,到了明天一切就清楚了,不是吗”帽兜人转过身来,面对着文思鲍,露出满是黄渍的牙齿,笑容中的自信让人觉得厌恶。
“如果明天没有血月,我会把你一起处死。”
“这么说来,你找到异象者了?”帽兜人眼睛闪着光芒。
“没有,只是要处死犯了村规的人。”
“血月还没有出现,异象者还没有觉醒,你不怕杀错了人?”
“哼,不管是谁,既然是带来灾难的,除掉就可以了。”文思鲍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
“啊,说起来,异象者的出现是象征着文家灾难的开始,但是,你知道吗?并不一定是异象者带来灾难哦。也或许异象者是守护者,错杀了异象者,就真的不能挽回了。”
帽兜人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漫不经心的说着。
文思鲍再也没有耐心听他在这里说这些话了,“哼,一派胡言,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异象者注定会出现的,你是逃不掉命运的。”
“命运?我不相信命运。”
文思鲍转过身,背对着帽兜人。
“哈哈哈哈哈哈”
帽兜人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着,仿佛能够穿透出地牢,让整个雾岛都会听见。
这笑声让文思鲍觉得焦躁,他愤怒的转过身,紧紧的盯着帽兜人。
“信与不信,只有事实去定夺。”
帽兜人不慌不忙的靠近牢门,靠近文思鲍,眼睛里发着兴奋的光芒,咧着嘴角,露出那排充满黄垢的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展,一旦你走错了一步,你就只能承受自己选择后带来的结果。”
文思鲍猛的一拳砸向牢门,铁栏杆的牢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帽兜人只是笑着看着文思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听着,如果明天的血月没有出现,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文思鲍咬紧牙齿,恶狠狠的从牙齿缝隙中挤出这句话。
随后,文思鲍疾步向外面走去。身后传来帽兜人刺耳的笑声。
文思鲍飞快的走着,他努力去甩掉背后传来的笑声。这笑声让他觉得心烦,思绪混乱的回到了十七年前。
他怎样也没有想到,安文熙会从死亡森林里走出来,并且带着襁褓中的安琪。从村子有历史记载开始,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从死亡森林里出来。更别说毫发无伤了。
无论他是温柔动情还是严刑拷问,关于安琪的出身,她在死亡森林都做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肯说。即使被刑罚折磨到昏死过去,醒来依然是平静的笑容,眼神里没有一丝憎恨。
文思鲍紧紧的抿着嘴,攥紧了拳头。
对,当时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肯说实话,也不用吃苦头。也不会怀疑她就是异象者。
或许她不是异象者。但是,当时所有的情况都和帽兜人说的一模一样。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他要保护文家。
他不能用文家的安危冒险。所以,她必须死。现在,安琪也是一样。
“你还是不想说?”文思鲍站在牢房门前,冷冷的看着安琪。
“说什么?”安琪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并没有置身在牢房中。而是,站在一个房子的门口见到文思鲍一样普通。
“你明知道村规,依然打算铤而走险吗?”文思鲍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
“是你们觉得可以平安从死亡森林里走出来是不正常的。我能活着,大概是那些猛兽觉得我不好吃吧。要不,你们进去试试。”安琪平静的微笑着。
“你!你们都是一样的顽固。”文思鲍迈着愤怒的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牢房。
安琪不解的看着愤而离开的文思鲍。不明白他说的“你们”指的是谁。她也没兴趣知道“你们”都包括谁了。
明天就是迎月节,大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
她透过那狭小的铁窗,望着重重的压过来的乌云。不知道,城堡中的那对主仆怎么样了。看来,再也没办法回去了,那段时间的平和生活。
她没有什么留恋了,除了那一段时光。
安琪轻笑了一下。抚摸着掌心里的小老鼠。
生命本来就是有限制的。你只能延长,却没办法永生。如果可以永生,大概会是一个漫长的无聊的过程吧。那不是祝福,更应该是一种惩罚。她从来不惧怕死亡。只有拥有的多,无法放下才会惧怕死亡。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又何来的放下放不下呢?更没有惧怕的原因了。
她只希望,在死亡森林深处,城堡里的那对主仆,可以继续过着他们平和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
当初如果好好的和那位少爷道别就好了。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安琪仰起头,让眼角那一道光芒,深深的隐藏在了眼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