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沐风正想寻个借口拒绝李明灏邀请,砰的一个拍案声却是打断了二人聊天,也吸引了楼上众多食客的注意。
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坐在靠中圈的锦衣胖子腆着肚子站了起来,嚣张的冲着台上卖唱歌姬厉声呵斥:“你这娘们,咿咿呀呀的唱的什么破曲,听了就影响爷的食欲。”
胖子看起来年龄不大,但体型巨大与脸上还残留的稚嫩不符。虽然也作书生打扮,却满脸油光,一双黄豆大的眼睛正肆无忌惮的在台上歌姬身上来回扫着。
歌姬其实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还算清秀,穿着非常朴素,手里扶着一个琵琶正呆呆坐在椅子上,显然已经被胖子的迫人气势震住。
她听着责骂只是低着头不敢再唱,眼泪在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们滴下来,可怜模样让人看了就心中不忍。
周围宾客大多都暗暗皱了下眉头,却无人站出来为歌姬说话,显然对那胖子都很是忌惮。
锦衣胖子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众人不敢与他对视都不由自主低了头。满场的沉默让胖子更加得意,随手丢了块银子到歌姬脚边,颐指气使的说道:“银子赏你的,给爷唱首艳曲助兴,爷心情好了还有的赏你。”
小姑娘眼眶中积蓄多时的泪珠如雨线般滴落,战战兢兢小声说道:“奴…奴婢不会艳曲。”
锦衣胖子眉毛一挑正要发作,雅湖轩的掌柜已经小跑着上了二楼。冲着锦衣胖子一边鞠躬一边讨好说着:“秦公子,她是刚从?莳花馆那边雇来的清倌人,还不会唱艳曲。如果扰了秦公子雅兴,这个,这顿饭算我们雅湖轩的,您大人有大量……”
掌柜话还没说完,那秦公子又是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酒菜油水四溅,怒哼说道:“怎么,你当本公子没钱在这里吃饭?不行,今天这妞怎么也要给爷唱首艳曲!”
“秦胖子,你还有完没完了?欺负个小姑娘有意思吗?”安静的二楼本来只有秦公子一个人得意的笑声,突然一声冷喝却是极为突兀。所有宾客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连袁沐风也颇为玩味的看着身边的李明灏。
秦公子转过身来,看见李明灏后怪笑了一声,向着他们这桌走过来,戏虐说道:“哟,这不是李家二少吗?怎么?今天谁给了你胆子跟我顶?还想给这小贱人撑腰不成?我记得你在楼子里玩可没这么怜香惜玉,今天改性了?”
李明灏咬牙站起来,摇了摇扇子虽然有些风轻云淡的架势,但双腿却开始微微打颤。他硬挺着说着:“我那是风流,你这死胖子是下流无耻,别混为一谈。”
一般的胖人都讨厌被人喊胖子,更何况这秦公子本来就娇生惯养,极少受到忤逆。今天连着被对方喊了几次死胖子,之前他还看在李明灏家里的面子上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此刻实在忍不住,抬手一拳就砸在李明灏鼻梁上。
秦公子本就长得五大三粗,手上力气不小。李明灏立马被他砸得脸上红一块紫一块,捂着鼻子蹲了下去,眼泪忍不住瑟瑟流了出来。
李明灏身后的黑子本来见秦公子脸上挂着笑,却没想到突然就对自家少爷动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少爷痛得蹲在地上,知道自己护卫不力回去少不了要挨罚,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抡起拳头就朝秦公子球一般的肚子上轰出一拳。
黑子看起来并不健壮,但拳上力气实在不小。秦公子吃痛,捂着肚子弯下腰来。黑子得势不饶人,曲起手肘又是一下狠狠顶在对方嘴上。秦公子顿时嘴角破裂,门牙都掉了一颗,一嘴鲜血倒退几步坐倒在地上。
秦公子被这突然几下完全打懵,连他的四个随从也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他们想不到在杭州城有人真敢对自家公子动手。秦公子左手捂嘴坐在地上,右手指着黑子,从牙齿缝狠狠挤出来几个字:“老子要杀了你!”
他的四个随从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今天若不把对方打得够惨,肯定是没法回去交代,立刻围住黑子动起手来。
黑子虽然学过些拳脚,但明显并不精通,对抗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马上就左支右绌。
不过他倒也硬气,虽然挨了不少拳脚,却是用双手死死护住面门和胸腹要害,硬是不吭一声。
四个随从中一个穿黑褂子的汉子见这么久都不能放倒对方,回身抡起一条长凳,照着黑子的头就狠狠砸了下去。
酒楼长凳为了耐用本就厚重结实,眼看凳子就要砸到黑子头顶要害,不死也是重伤。
突然一条鞭腿从侧面扫了过来,硬生生将这厚达三寸的长凳从中踢断,断头飞出去,又正好砸在一个正在抡拳的随从额头上。那人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就倒在地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才看见一直坐在旁边的袁沐风已经收回了右腿,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李明灏身边,抱拳说道:“秦公子,本只是些口角争执,闹出人命就不好了。公子被打,明灏与黑子也都受了伤,事情闹到衙门里对大家都不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何?”
秦公子被随从扶起来,但仍旧捂着嘴,因掉了门牙嘴巴有些透风,说话也不清楚:“李…李系什么东西,给…给哦打,往喜里打!”
扶着秦公子的随从没有马上动手,贴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秦公子狠狠瞪了一眼,一巴掌甩在随从脸上,愤怒斥道:“真…真系岸桶!”骂完怒气冲冲的冲下楼去。
看着秦公子离开,袁沐风扶起李明灏坐下,又把黑子扶起来。黑子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不肯坐下休息,坚持站在李明灏身后,让袁沐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李明灏揉着鼻子,嗡嗡说道:“这死胖子叫秦鼎,仗着他爹是江南道都指挥使,在杭州城一向无法无天。沐风,你今天得罪了他,往后在杭州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家去住吧?”
袁沐风看了对方一眼,想着既然那秦鼎是一道最高军事长官的公子,李明灏敢跟他顶着干,家世应该也不普通。他无所谓的笑着说道:“明灏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杭州一过客,逗留几天就走了,想那秦公子也找不到我。”
李明灏以为对方是担心牵连自己,还想说话,袁沐风却抬手说道:“明灏无需多虑,我这几天就留在悦枫客栈,还等着明灏有空的时候来寻我去看山看水看美人。”
李明灏见无法说服对方,也不纠缠。又听他说要看山看水看美人,马上喜笑颜开,仿佛找到同道中人般,嘴上不停说着一言为定,还靠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说道:“沐风,你是不知道,我们杭州除了这三大名楼,还有鼎鼎大名的四大花楼,这四大花楼嘛……”
李明灏还想继续自己的经验之谈,袁沐风从他那猥琐的笑容哪能不知就是青楼妓馆,拱手说道:“明灏,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刚才李叔也说你要按时回家面见父亲,而且你和黑子又受了伤,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再同游西湖如何?”
李明灏看了看天色只能无奈一叹,又是一番叮嘱后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这才领着黑子下楼离去。
袁沐风付了酒菜钱,又赔了摔坏的桌椅,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刚才那歌姬却走了过来。她向着袁沐风微微一福,怯怯说道:“奴婢绿萤,谢谢公子刚才援手。”绿萤声音酥酥软软非常动听,很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袁沐风微微摇头,说道:“助你的是刚才那位李明灏公子,我只是帮衬一二,不用谢我。下次有机会你再亲自去谢那位李公子吧。”不等绿萤再说,他微微颔首就离开了雅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