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今天本没打算会客,此刻一头青丝随意披在肩上,面庞未经任何修饰,穿着一条白色蝶裙,却使她本就倾城的的姿容反而凭添一分慵懒。
袁沐风看呆了片刻,半晌才醒过神来,赶忙拱手坐下掩饰尴尬。
紫衣婢女告退离开,留在房中伺候的是上次在雷峰塔跟在云岚身后,对袁沐风狠狠瞪眼的可爱婢女。
袁沐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几分从容,扫视了下房间四周,除了放着瑶琴茶盏之物,角落里还有一副棋盘,棋盘四角能清晰看到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常使用。墙上还挂着多副西湖景图,下面多有署名,只是袁沐风一个不识
他放松了下心情,看着云岚由衷赞道:“云岚姑娘玉貌仙姿,在下每次都看得入了神,让姑娘见笑了。”
云岚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等婢女送上茶水,这才说道:“公子今日前来,妾身不胜欢喜。昨日听到公子在雷峰塔上吟唱歌曲,妾身回来越是回想越觉得有意思,就试着把它谱曲出来弹奏,可惜有些地方当时没听清楚,公子可否为妾身纠正?”
袁沐风没想到云岚只听自己轻轻哼过一次就能谱曲弹奏,惊艳之余点头答应。
婢女将玉琴摆好,云岚轻拨琴弦,乐声凑响。那熟悉的曲调,熟悉的节奏缓缓在耳边响起。
袁沐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终于能从别人手中听到以前的声音,怎不叫他激动万分?他闭上眼仔细的听着,双手不自觉的跟着打起拍子,瞬间就沉醉在优美的琴音中。
一曲奏罢,云岚抬头看着依然沉醉的袁沐风微微一笑,半晌才轻声问道:“公子可觉得有哪里不妥?”
袁沐风指出了几个与前世所记稍有出入的地方,赞叹说道:“姑娘真是厉害,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曲子了,真是让人怀念。”
云岚脸上稍显犹豫神色,还是轻咬银牙说道:“公子,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当日听公子哼唱,妾身未能记下全部歌词,请问公子可不可以把这首曲词送给妾身?妾身知道这种还未出世的词曲必然十分贵重,如果公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说出来。”
看着云岚严肃而期待的表情,袁沐风微微一怔后不由失笑,说道:“云岚姑娘严重了。当日我告诉姑娘这首曲子还有一个故事,既然已经答应把故事说给姑娘听,词曲自然就会全部奉上。”
云岚微显雀跃的行了一礼,坐直身子期待的等着对方述说那个应该十分优美的爱情故事。
袁沐风接过婢女拿来的纸笔,一边写着歌词一边整理对白蛇的记忆。
“以前,有个小牧童从樵夫手中救下一条白蛇……
白蛇修炼千年,与妹妹青蛇一起到西湖边寻找牧童的转世……
白蛇终于找到了小牧童,小牧童名叫许仙……
白蛇与许仙结婚……
法海和尚把许仙骗到金山寺关了起来……
白蛇水漫金山……
白蛇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
白蛇与许仙的儿子高中状元,要挖雷峰塔,青蛇大战法海……
观世音菩萨被白蛇许仙的真情感动,放出白蛇……
白蛇与许仙终在一起。”
一个白蛇传的故事讲了两个多时辰,袁沐风说完只觉口干舌燥,茶都喝完了整整一壶。
不过也幸好他口才不错,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云岚听完故事眼睛微红,那娇俏婢女更是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云岚忍不住瞪了袁沐风一眼,恨声说道:“公子真是可恶,编了这故事出来骗咱们女儿家眼泪,今天晚上让妾身怎么入睡。”
任谁听完这个故事,还把西湖、雷峰塔牵扯进来,都只会觉得这是袁沐风编的,哪还相信什么老家流传的说法。
边上婢女更是带着哭腔说道:“观音娘娘就应该把法海压到雷峰塔下面去,压一万年!”
袁沐风看着云岚惹人怜惜的蒙蒙双眼,一句“要不我晚上陪你”差点就脱口而出。
好不容易把话咽下肚子,他才知道这千年后的爱情故事,对仍停留在公子小姐两情相悦就是浪漫的现在,杀伤力实在太过惊人。
他不由心中感叹,改天要是把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讲给对方听,这个美丽绝艳的女子会不会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故事说完时间也已经过了子时,袁沐风不由少许得意,只怕以前还从来没人在云岚房间呆到这么晚过。
看着云岚正拿着记了歌词的纸呆呆出神,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故事的内容。袁沐风见天色已晚,只能起身告辞。见云岚依然没有反应,他只能自己推门出来,找了个小厮引路,出了凤鸣阁直接回去客栈。
一夜无话,隔天李明灏依然没来,袁沐风继续独自到城西闲逛。不过他不敢再去凤鸣阁,昨天云岚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现在都忘不了,暗想着温柔乡果真就是英雄冢。
今天袁沐风不再只是单纯的闲逛。他一路不停旁敲侧击打听着马府主人的消息,显然对这马老爷极是感兴趣。当然他是分别从很多地方很多人之间打听,不敢稍露自己的任何意图。
他知道了马老爷叫马泰,最开始是在江宁县当差,被江宁县令推荐到杭州管粮草押运。
他知道了马老爷非常好色,天天都要到凤鸣阁听艳曲,不过从不在那留宿,即使再晚也会回家安歇。
他知道了马老爷只用了四年多时间就买了大宅子,娶了六房姨太。
他还知道了马老爷押运的粮草基本都是送往战事频繁的西北。
他更知道了四年前就是这马老爷押运江南道的粮草送往西京。
“就是他了,找了两年,终于让我给找到了。”袁沐风抓着桌子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陷了进去。指甲断裂流出鲜血他也毫无察觉,只在心中咬牙切齿的默默想着:“希望这次能找到韩姐和虎子,希望能……”
这天白天袁沐风哪里都没去,只是躺在客栈床上闭目养神,吃饭也在房间解决。
过了子时,等到外面灯光全都暗了下来,喧哗声逐渐远去。他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黑暗中眼露冷冷寒芒,迅速换上一套全黑的紧身衣服,带上头罩,又从枕头底下抽出直刀绑在背上,打开窗户一个翻身就跳了出去。
两天的探路让他对客栈到城西的路线以及城西的布局了然于心。
按照早已拟好的路线,袁沐风轻巧避开打更和巡逻的差役,隐在建筑阴影中快速奔跑。到了马府院子门外,他竟没让任何人看到行踪,显然这种隐藏身形的本事已是多年练就。
袁沐风看了眼马府高大府门,走到旁边轻巧一跃,悄无声息的上了侧面的院墙。
只见他灵巧的借力墙头桂树树枝,直接从墙上翻过挂着灯火的院中道路,瞬间隐入了里边建筑阴影中。
他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枝条的微摆就像被清风拂动,院内几个护卫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马府前院很大,还专门布置了一个练武的演武场,想来是马泰给护卫练习的场所。远处偶尔人影晃动,但火光多集中在正门附近,还能隐隐听到传来的谈笑声。
袁沐风小心借着阴影穿过前院和中庭,好不容易钻到了后院中。这里已经没有护卫,只住着院子的主人和他的众多妻妾。
袁沐风躲在灌木丛中,看着后院一间连着一间的厢房微感头痛。之前没有打探到马府后院布置,想要在众多房间中找到马泰的位置确实非常困难。
他思索了一番正准备用最笨的办法逐间排查,突然一丝昏黄的光线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么晚还点着灯的不可能是女子,而马泰没有子女,那么有光线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马泰的位置。
袁沐风想清楚后沿着光线的方向摸过去,来到了一间厢房前面。
透过白色的窗纸和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窗前的两个人影。一个修长的影子手上拿着长剑,正指着另一个影子的咽喉位置。被剑指着的人微胖,跪在地上,抬着头好像在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袁沐风脑子里猛然想起几个月前在西京看到的相似场景,当时的一丝犹豫铸成大错让他一直无法释怀。
他不再犹豫,拔刀在手,如弹簧般蹲下,然后迅速跃起,身随刀走,整个身体在空中变成一条直线,在黑夜中画出一道闪电,向着持剑的影子狠狠斩了过去。
窗纸对这快如霹雳的一刀完全没有阻隔,袁沐风的刀瞬间就几乎砍到持剑剑客胸腹上,同时口中怒吼:“恶贼,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