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还有电,这让我挺意外的,奶奶说附近的矿山公司免费给另外拉了线,因为他们矿上的人有时候会过来休息。水只能用井水了,小河已经被污染得不像样子。
奶奶小蕾和我忙活了一阵,午饭就做好了。红烧鸡块,炒茄子,丝瓜汤,韭菜炒鸡蛋闻起来香气四溢。从奶奶这里知道,村子还剩不到二十户人家,这个月底都被要求搬走。奶奶挺舍不得走的,她说她住惯了,镇上整天大车小车的,吵的心烦,蔬菜还特别贵不如自己种的好吃。不过没办法,这屋子也支撑不了多久,电慢慢会被切断,炸山开矿飘来许多灰尘,菜也不好种。村里只剩一个小卖铺了。
“夏玲家里就她一个人吗?”我问起夏玲
“那孩子可不是一个人?怪可怜的,整天疯疯癫癫。”奶奶说
“那谁给她吃的啊”
“她自己找吃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以前西边孙奶奶好像看到她一个人在河边抓鱼,不知道有没吃。我给她送过馒头饼子,她当球踢老远……哎,不晓得这丫头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疯的?”小蕾好奇的问起来。
“她母亲生下她就跑了,大一点就有些不正常,就没送去念书。她爸爸是个好人,夏先生嘛,会看病,在村里做中药材生意,往大城市跑过,听说还蛮有钱呢。经常跑到山上挖草药,后来从山上摔下来,就不跑了,呆在村里专门给人瞧病。那时夏玲还能帮忙煎药,后来不知怎么的,夏先生丢下她走了,到现在没回来。小玲啊,就疯疯癫癫了。”奶奶说起别人家的长短如数家珍。
我吃完饭开始商量搬家的事。奶奶这没什么值钱的家当,可奶奶这个舍不得丢那个舍不得丢,搞得我很为难。我在村里跑了好几家才借了一辆摩托三轮,村里人不怎么认识我,对我奶奶非常尊敬。
我开着三轮回来的时候,小蕾正开着手机音乐洗碗洗锅,奶奶已经把要带的东西堆了几堆。没办法,应该要跑好几趟了。装了满满一车,我开出村子从远处绕出来到了镇上家里。等我回到村子,已经快傍晚了。
小蕾坐在围墙边的板凳上看手机,我有点奇怪,小蕾怎么变安静了。
也许她不适应农村环境吧。
“小蕾,这趟跟我走吧,带你去镇上。”我说
“喔,这里挺好的”,她还是看着手机。
我接着把奶奶分拣好的东西装上三轮车,眼看着夕阳西下,只能明天送出去了。
和奶奶做晚饭的功夫,小蕾一个人还是坐着。我去叫她吃饭,她抬头看看我,又看着手机。我发现,她看的只是手机屏幕而已。
“喂!吃饭了,吃货!”我拉她,她站起来,目光没有神采,还是缓缓的点头。
“吃饭了,好啊,好……”她嘴巴缓缓动着,却再没有一个字。
小蕾!小蕾!我和她说什么,她都变得很迟钝。一摸脑袋,正发高烧。
“奶奶,小蕾怎么了?”我惊恐地喊奶奶帮忙。
奶奶听我说了,也很着急,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小蕾眼睛还是看着远处的样子,瞳孔都没怎么变化。
“哎呦,这是不是中邪了,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奶奶是迷信的人,不过还是点到了我。
“糟糕,她被野猫抓了一下,不会有狂犬病吧!”我马上惊起一身冷汗。
“狂犬病怎么是这个样子。”,奶奶絮叨个不停,从屋里拿出黄纸点着了往西南方向念念有词。
我知道等下去没什么用,村里没有卫生所了。把三轮车上东西拿掉一部分,把小蕾抱上去。又从屋里拿棉被给盖上。
“奶奶,我送小蕾去医院。”我给奶奶招呼一声就走。
村里的路面凹凸不平,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三轮车在狭窄的小路上颠簸不停。车灯照不到多远就被黑暗和雾气吞噬,路两边的树枝不时扫到我的脸,打的很疼。
叮铃铃……
突然,路上出现一个人,就在三轮车前面不远。我立即刹车,嘭地一声差点撞到路边的大树。
“毛八公抓人啦,毛八公抓人了。你没逃走,就逃不走,逃不走……”
“快让开,滚蛋!”,我红着眼大喊,开动摩托往前。
夏玲在后面继续胡言乱语
“毛八公的媳妇,你抢不到,只有我,哈哈,毛八公,怕我呢……”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站在树边的女疯子,心里有点熟悉的感觉。
到镇医院已经快半夜了,挂了急症,把小蕾带进去。
此时小蕾完全不会说话了,我问她什么,她只是嘴唇动动。
医生做了检查,然后无奈的说他也没办法,可以排除狂犬病。但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血液心肺功能等等都很正常,就是高烧,这里条件水平有限,建议第二天送到县第一人民医院。
我无力和医生讨论什么,看着病床上的小蕾心急如焚。
我给她哥哥打电话,她哥哥骂了我一通,我知道她父母其实不太愿意小蕾和我在一起。
又给奶奶打电话,暂时报平安。
第二天,小蕾转到县医院,下午她哥哥和她爸爸妈妈就都赶了过来。她哥哥打了我几个耳光,我没什么好说的,想帮忙照看,还是被撵出来。
县医院也没辙,小蕾的父母决定直接送到上海,那边有熟人。小蕾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躺在车上,眼睛看着上方,时而会眨眨眼,但对周围没有任何反应。不一会,她哥哥走过我的跟前,丢下一句话,“会找你算账的!”
车慢慢开出医院,我坐在医院台阶上看着。
“大男人还怕做梦……”
“你呀,有点良心好好对待我……”
不能就这样什么也做不到,我努力而痛苦的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