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似乎亮得有些晚,初春的天气还有些稍凉,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我呆呆地看着透过窗棂的光亮。
一觉睡醒,我还是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如旧。我还只是一个孤傲随性的小道士,还会有几个调皮的小师侄缠着要我教他们剑法。
门被无声地推开,拉回了我的思绪。
素素静悄悄地站在床边,生怕把我吵醒了。见我醒着,又说道:“王妃,该起了。”
“嗯。”我打着哈欠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样子。
素素又说道:“王爷进宫前吩咐了,让王妃好生待着,莫要再去动踏雪了,晚一些,老爷会来府上看望王妃。”
“老爷?”我想了想,这大概是那个手握兵权的时殷将军了,“父亲要来看我么?”
素素回道:“是的。老爷晚一些就会来。”
“嗯。”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我揉了揉眼睛,让素素伺候着下了床。
既然是长辈要来看望,自然要有些精神的。
趁着梳理发髻的空隙,我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人儿。
也算得上是个秀美端庄的女子,精致的脸上有几分憔悴,想必她与这个王爷成亲之后定是夜夜独守,在这个无情人身边,还要面对一个夺爱的女子,日子并不好过的。
随手翻了翻首饰盒,发现里面有一枚玉簪十分别致。簪子十分水润,像是时常被拿在手上抚摸。拿在手上,我问道:“此物可有来历?”
素素毕竟是跟在主子身边多年的,对此物并不陌生。她见我问起,从容地屏退了侍婢们,然后才说道:“此物是王妃心爱之物,是……是两年前您生日的时候,怀王送您的。”
怀王?这怎么又出来一个王爷?既然是心爱之物,想必这个怀王对这个时含薇而言也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吧?
我随口问道:“怀王又是何人?”
将一枚金簪插好,素素叹声道:“王妃竟也不记得怀王了。当年,王妃和怀王本是十分相爱的一对呢!若不是圣上赐婚于靖王,王妃也不会日日夜夜睹物思人、暗自伤神了。”
果然如此。
靖王是圣上宠爱的儿子,最终却因为忌惮时家的权势和功劳,让他娶了他不爱的女子,成了这场政治的牺牲品,也葬送了时含薇和怀王的幸福。
生在王侯家的,都是可怜的人。
把簪子放了回去,随意地吃了些早饭,我坐在书桌前打发时间,闲来无事,提笔随意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又喃喃轻吟:“梦中拟入醉,醒时半晨微,行云光影泛浮萍。?清风翻书无味,凝眸映月思昧。?今夕风尤寒彻,落红贪春化衾,我笑天亦有情。去日叹花,何日叹华发?顾盼窗外冰雪,依稀风月,檐下非我亦非卿。”
“檐下非我亦非卿……”我喃着最后一句,手托腮,一时间竟走神了。
“在想什么?”冰冷的男桑在头顶响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好像是整个人掉进了寒冬天结了冰的湖里一样,我的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我都没有听到他进来,忽的听到了个声音,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缓了神,抬眼看进他的眼睛,我淡淡道:“王爷回来的可真早。”
话里带了一抹讽刺的味道他岂会听不出?但他也不说,只是道:“时将军来看你,本王也就一同过来了。”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虽然鬓间已染了白霜,可他的脸上依旧精神烁烁,双目炯炯有神。
我急急起身行礼唤道:“父亲。”
时殷过来扶起我,拉着我的手说道:“来的路上,我听王爷说你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性子都温和了许多,起先我还不信……”话至最后,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我道:“先前的事,女儿听素素说了。是薇儿莽撞了。若不是薇儿置气,也不至于让父亲担忧劳神、让王爷操心了。”
说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有些愧疚。怎么说这件事也的确是时含薇的过错,如果不是她,我或许也不会在这个地方。
可怜天下父母心。知道自己的孩子受伤,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是担心的,替时含薇安慰一下他也是应该的。
时殷一时间颇为感慨,他道:“虽是记不得事了,可目前看来,这也该是因祸得福了。如此贤淑,才是王妃应有的模样啊!”
真不愧是在圣驾前任职的!连探望孩子都是不忘了教训。
我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嘴上还是说道:“薇儿谨记。”
时殷说道:“为父与王爷还有要事商议,你好好修养,保重身子。”
我应声道:“薇儿记下了。”
送走了他们,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毕竟是时含薇的亲生父亲,我生怕他看出了端倪而说穿。可待他们走远了我才想着,在他们眼前的人是真的时含薇,就算灵魂不同,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认得出。
一切,皆可以推给失忆的嘛!
想了想,我噗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