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教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在全国有着数十处分舵,教徒过万,旗下的钱庄、布行、码头、农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对李醇风来说轩辕教教主实在不是个好差事。加上他还是武林盟主,还得分心处理武林中的各种纷争,李醇风常常有一种撑不下去的感觉,要不是守着对洪胜天的承诺,他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好在教中的几位元老也都看在洪胜天的面上尽心的辅佐于他。寒钰铃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有趣的是寒钰铃似乎都忘了自己也是一派掌门。
当李醇风接到燕王的飞鸽传书时已经是建文四年五月了,李醇风离开燕王府的时候还是建文二年九月。在过去的一年中,燕王属下的靖难军和朝廷军也发生了数次大规模的交战,双方互有胜负,总的来说,燕王的靖难军吃亏要大一些。朝廷起用了了铁铉、盛庸等人为将,这两人的军事才能和朝堂上那些整日价就知道纸上谈兵你倾我轧的朝中大臣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过去的一年中,燕王多次传书来请李醇风随军助战,但李醇风不想杀戮过多,总是以教中事务过于繁杂为由推脱了过去,不过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拥护燕王的,他也派了数十名飞鹰堂的弟子去燕王军中任斥候,他给派出去的飞鹰堂弟子下的命令是尽心尽力为燕王搜集朝廷军的情报,但不得直接参与战争,如妄杀一人,将交由轩辕教刑堂按教规处置。
在东昌一战中,盛庸所率的朝廷军本来是有很多次机会置燕王于死地的,但是由于朱允炆在靖难之初下过“毋使朕有杀叔父名”的旨意,诸位将领怕被朱允炆带上杀叔的帽子,而被处决,又怕抓住朱棣让朱允炆难做,朱允炆之后会刁难自己,南军不敢伤害他,也不敢抓他。如此一来,就给了燕王可乘之机,在之后的夹河-藳城一战中,燕王就曾多次利用建文帝的禁杀令单骑断后,朝廷军将领是敢怒而不敢言。至此,燕王起事已有两年多,虽然屡战屡胜,但终因实力不足,无法巩固作战成果,他所能完全控制的仅有北平、永平、保定三郡而已。
建文帝面对和自己开战数年的燕王都还念着一份叔侄情谊,可见他心地之仁慈,仁慈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说是一种美德,唯独帝王不可以,想当年朱元璋为了巩固帝位,一杀数万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如果他能秉承祖父性格中的十之一二,燕王恐怕就早败了。
细节决定成败,自古以来,最不起眼的就是小人物,但最容易坏事的往往也是小人物。建文三年冬,皇宫中的一名太监因为犯了错误受到了建文帝的严惩,心有不甘,遂逃到燕王军中,向燕王透露了南京城守备空虚的情况,这一情况也与飞鹰堂弟子传来的消息相吻合。燕王与道衍大师商议之后,决定直接率军冒险南下,直趋京师,与朝廷军临江一决。
靖难军于建文三年十二月初二复出,一路南下,先后攻克德州、东阿、东平、汶上、沛县,于正月三十日到达徐州。二月初一,朝廷军派何福、平安、陈晖进兵济宁,盛庸进兵淮上。燕王则派兵袭击南军饷道后,二月廿一,击败徐州的出战军队,徐州自此闭城死守。燕王也不恋战,直接南下,进逼宿州。靖难军在宿州与朝廷军陷入了僵持状态,朝廷起用了中山王徐达的儿子也是燕王的内弟徐辉祖为将,两军战于齐眉山,此一战,朝廷军大获全胜。直杀得靖难军众将领心灰意冷。加之天气酷热难当,靖难军众将领纷纷进言要求北返,择地休整。燕王也有所动摇,但在大将朱能的支持下力排众议,表示“汉高祖十战九不胜,卒有天下”,坚定了靖难军继续南下的决心。
也是天佑燕王,就在此时,朝廷有人向建文帝进言燕军败相已现,京师不可无良将,加上徐辉祖的尴尬身份,建文帝也担心徐辉祖被燕王收买,于是朝廷召回了徐辉祖。不久之后朝廷军又因作战策略失误,在灵壁全军覆没。在灵壁一战中靖难军生擒了陈晖、平安、马溥、徐真、孙成等三十七员敌将,四名内官,一百五十名朝廷大臣,缴获战马二万余匹,降者不计其数,只有何福单骑逃走。
灵壁一战,靖难军可谓是彻底击溃了朝廷军主力,自此以后,靖难军一长驱南下,再也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靖难军一路南下,于五月十八日攻陷扬州。
李醇风接到燕王的飞鸽传书时正是燕王攻克扬州的以后,李醇风本也想找借口推脱,但寒雪巍的传书让他改变了主意。寒雪巍表示在这场战争中,燕王的胜利已是毋庸置疑的,他要求李醇风赶到燕王军中,伺机而动,救下建文帝的性命。
扬州失陷以后,令朝廷震动不已,建文帝在与方孝孺商议之后,下罪己诏,号召各地藩王发兵勤王,并派练子宁、黄观、王叔英等外出募兵,同时召回被贬黜的齐泰、黄子澄等人,遣人割地求和,意图拖延时间。但朝廷败象已现,这些办法收效甚微,除了苏州、宁波、徽州等地的县令率兵入京勤王以外,各地藩王均作壁上观,无一人发兵。
五月廿二,建文帝派庆成郡主与朱棣谈判,表示愿意割地。燕王斥道:“此奸臣欲姑缓我,以俟远方之兵耳。”说得庆成郡主是无言以对,无功而返。
六月初一,靖难军准备从浦子口渡江,遇到了盛庸的抵抗。靖难烟因为一路南下,粮草不继,损耗颇多,因而在这一战中失利,燕王此时已感到非常吃力,打算接受部将建议议和北还。恰逢此时朱高煦引兵来援,而李醇风也率领数百名精锐弟子起来助阵,李醇风次令轩辕铁骑倾巢而出,以万夫不当之勇和朱高煦配合杀得朝廷军丢盔弃甲。燕王自然是欣喜异常,拉着李醇风的手说:“李贤侄放心,待本王取得天下后,绝不会亏待于你。”
李醇风却是不以为然的笑道:“王爷言重了,小生是因为敬佩王爷,并非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只希望王爷取得天下后不要多行杀戮,做一个仁爱君主,小侄也就安心了。”
燕王因朱高煦救驾有功,故而在言语中向朱高煦暗示他将来有机会取得太子一位,朱高煦大受鼓舞,在与盛庸的决战中常常身先士卒,率军殊死奋战,最终击败了盛庸,于六月初八进军距京师不足百里的龙潭,直逼京师。
得知靖难军已经驻扎于龙潭,朝廷大为震动,建文帝徘徊于大殿之上,问计于众臣,有大臣建议举朝南迁以图复兴,但方孝孺表示京中尚有二十余万守军,还可与燕贼一战,倘若战败,身为国君,为社稷而死也是理所应当,同时也可再派朝中大臣、在京诸王与燕王谈判,等待援军到来。
建文帝采纳了方孝孺的建议,先后派李景隆、茹瑺、谷王朱穗、安王朱楹等与燕王谈判,但燕王表示割地无名,只要奸臣,谈判失败。燕王同时又派手下收买了谷王朱穗和李景隆。
几天后,燕王派兵进攻金川门,金川门守将李景隆和谷王朱穗见到燕王旗帜,开门迎降,金陵城破。
金陵城破的前一天,李醇风当着众将的面奏请燕王破城后善待建文帝,却遭到燕王勃然大怒:“李醇风,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家的事也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李醇风只得悻悻退下,暗中和寒钰铃商议择机入城,以报建文帝当年放行之恩。到得晚间时分,燕王却又将李醇风召至军帐中,诚恳的道:“李贤侄,今日本王为了不让众将士寒心,不得已向你发了火,还希望你不要介怀。本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朱允文那小子和我打了三年仗,还念着一份叔侄情谊,本王又岂是猪狗不如之人。本王都想好了,明天就要攻城了,今晚你就带几个人潜入紫禁城,伺机将他救出,然后一路南下,就从泉州出海,去日本去朝鲜还是去安南就由你来安排吧!”
李醇风依言领命而去。李醇风会同寒钰铃挑选了十数名轩辕教的精锐弟子,深夜潜行,悄悄潜入南京,蛰伏在紫禁城外,伺机而动。
次日傍晚,南京城的居民呼天抢地,奔走相告,李醇风就知道靖难军已经攻入了南京城,他明白是时候行动了。他和寒钰铃率人进入了紫禁城,由于三年前到过紫禁城,此次行动之前,他们也做过周密的安排,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了武英殿前。只见建文帝披头散发,涕泪长流,李醇风正欲目前厮见,说明来意。只见一身着内官服饰面皮白净约莫五十余岁的人拦在了他面前,厉声道:“李醇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皇城,意图对圣上不利,是欺我大内无人吗?”
这个声音,李醇风实在是太熟悉了,十八年前正是此人杀进兴明庄,让他成了孤儿,自他入江湖以来,又曾多次与他为难,还让他一度成为武林公敌。李醇风也多次派人查探此人底细,均是无功而返,没想到他竟真的藏身于皇城之中。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醇风也不顾此行来的目的了,对寒钰铃说道:“铃儿,你先进去,我先解决了此人再说。”
寒钰铃正待进去,却见一太医打扮的中年人将她拦住,道:“掌门人,别来无恙啊!”正是唐门倾全门之力也未找到其踪迹的唐文生,没想到他也躲进了皇城。
此时,李醇风和寒钰铃带来的十数人也陷入了大内侍卫的包围之中。李醇风仰天长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铃儿,我们就先解决了这两个败类再说。”说完就率先一掌攻向那太监,这两三年以来,李醇风是从未放弃过武艺,加上寒钰铃这个百事通从旁指点,李醇风是内外兼修,实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那太监的武功武功本来也是不弱于李醇风,但两年前在兴明庄败于当世三大高手联系夹击之下,伤势一直未曾复原,加之年岁已高,此时已经不是李醇风的对手了。否则三年前李醇风和寒钰铃闯入紫禁城时,他是断然不会让他俩全身而退的。如此百十招一过,对手败象已呈,李醇风却是得理不饶人,手底没有丝毫放松,对方又苦苦支撑了百十来招,终于再无反击之力,生生受了李醇风一掌,李醇风正欲目前结果其性命,却见对方道:“慢,李公子,咱家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但在咱家毙命之前且听我一言。”
李醇风见对方只剩下一口气吊命了,也就停下了,道:“好,我今天就发一回善心,听听你怎么为自己辩解,要是不能令我满意,你仍然得死。”
那太监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使自己暂时清醒,同时也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缓缓的道:“李公子,是咱家对你不起,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当今皇上是无辜的,咱家希望你能看在三年前皇上的放行之恩的面上,奏请燕王善待当今皇上。”
李醇风万万没想到杀人如麻的敌人在垂死挣扎之际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语,不禁有些感动,道:“好,我答应你,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就是奉了燕王之命前来护送皇上安全离开的。”
那太监闻言大喜,道:“好,能得李公子一诺,咱家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说罢也不待李醇风动手,就运起全身最后一丝功力,自绝筋脉,一又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李醇风,对方虽是李醇风恨了十几年的仇人,但李醇风这辈子最敬重的便是忠臣孝子,也不禁不些敬佩对方,单手伸出,替对方合上了双眼。
李醇风这边解决的对手,寒钰铃这边却是险象环生,三年前,寒钰铃废了唐文生的武功,但唐文生逃入皇城,经高人指点,不仅恢复了武功,而且相比之前更有长足进步,就论武功来说已经足以与寒钰铃放手一搏,而他的毒功本就在寒钰铃之上,寒钰铃完全是靠着灵活的轻身功夫和一股子机灵劲儿才支撑到现在,李醇风见妻子遇险,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戴上鹿皮手套,直接加入战团,有了李醇风的加入,胜败形势顿时逆转,才三招两势,唐文生就负了重伤,寒钰铃赶上去补了一掌,将唐文生毙于掌下,拍了拍手,道:“今天总算是清理了门户了。”
此时,李醇风带来的十数人已有三人毙命,但一众大内侍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已有二十余人仆地而亡,正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皇城正南方起火,传来了阵急促的号角声,大内侍卫听出是自己人的呼唤,纷纷向起火方向逃窜,李醇风带出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见对方逃走,也不追赶,李醇风道:“坏了,怕是四王爷已经率人攻入皇城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而建文帝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早已不知去向,李醇风判断出起火的方向是奉天殿,心想莫不是建文帝自己放的火,试图以身殉国。于是率人径直现起火的方向赶去。李醇风判断得没错,起火的地方正是奉天殿,而放火的人正是建文帝,他眼见靖难军已经攻入皇城,事不能为,举火****。
李醇风一行人匆匆赶到奉天殿时,一干大内侍卫正在尽力救火,无奈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扑灭,依稀可见火中有一人击节狂歌:“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唱的正是著名的亡国之君南唐李后主的虞美人,意境正合此情此景。
李醇风不发一言,从一侍卫手中夺过水壶,将自己浑身淋湿,在众侍卫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冲了进去,单手托住建文帝,将其救了出来。此时,建文帝的头发早已烧着,皇袍也已烧着,李醇风直接将其扔进了殿前的荷花池中,建文帝冒出头来,道:“是何人竟敢对朕如此无礼?”
李醇风将建文帝从池中提起,躬身道:“皇上,草民李醇风前来救驾。”
建文帝也认出了李醇风,惨笑道:“哼,救驾,还谈什么救驾,你是来抓朕去向燕贼请功的吧,四皇叔啊四皇叔,你就真的如此残忍吗,连一个殉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难道你真的要当着全天下的面处决我才安心吗?”
李醇风道:“皇上您想多了,李醇风岂是那种贪图功名利禄之人,草民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护送皇上安全离开京城。”
建文帝道:“朕,朕凭什么相信你?”
李醇风道:“事到如今,你须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因为你没得选择。皇上您请放心,但教我李醇风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保皇上周全。”
建文帝问道:“你今日救了朕,难道就不怕四皇叔知道了,将来找你算账。”
李醇风道:“皇上既然有这种想法,那就请皇上速速随我离去,只要皇上安全了也就不枉了草民的一片苦心了。更何况,草民今日前来,本来就是受了四王爷的密令的。”
建文帝投入火中之时,本来是抱了必死之决心的。只是但凡自杀之人意外得救之后,死志就不会那么明显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建文帝沉吟了一会,道:“好,你且随我来。”
李醇风和寒钰铃随建文帝离去之时,对他带来的那一干轩辕教弟子说道:“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就在这儿等待四王爷进宫,到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掂量着办。待四王爷平定京城之后,当立即返回轩辕教,不得在朝中为官,违令者教规处置,决不轻饶。”李醇风又抓过一名侍卫,剥下他的衣服,给建文帝换上,又点了那侍卫的穴道,扔进了火中。
建文帝见状,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何苦如此?”
李醇风面无表情的说道:“没办法,如果扔个死人进去,有经验的仵作一眼就能发现破绽,皇上,现在不是你行妇人之仁的时候了。”
建文帝、李醇风和寒钰铃三人来到后院的一座假山前,建文帝扭动机关,出现一条秘道,三人点着火把,顺着秘道向前走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秘道的尽头,李醇风打开了秘道的天窗,与寒钰铃合力将建文帝送了上去。三人上去之后,却发现来到了一座禅房之中,禅房之中还坐着一入定的老僧,建文帝认得那人是皇家寺庙皇觉寺的住持证严禅师。建文帝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秘道竟是通向皇觉寺的。”
李醇风欲上前结果那老僧的性命,建文帝见状阻止道:“不要,证严大师乃是当世得道高僧。”
李醇风道:“皇上,为了您的安全,此人不能留。”说罢也不顾建文帝是否阻止,一掌向那老僧头上劈去。
眼见那老僧就是毙命当场,那老僧却突然睁开双眼,左手成掌,轻轻一挥就化解了李醇风凌厉的攻势,诵了声佛号,道:“皇上,衲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醇风从那证严禅师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掌就已知道对方的武功要高出自己许多,却也不惧,道:“我可不管你是谁,为了皇上的安全,今天谁要是敢阻止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证严禅师微笑着道:“李少侠多虑了,老衲的目的和你是一致的,先皇其实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特意命老衲在些等候为皇上剃度,你看,僧衣度谍都已经准备好了。”
建文帝闻言便跪在证严禅师面前,道:“如此便请大师为弟子落发。”
证严禅师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只轻轻在建文帝头上一摩,建文帝的头发就已尽落,建文帝换上僧衣,证严大师将度谍交与建文帝,道:“从今而后,你必须忘了自己的本来身份,鉴于你之前的特殊身份,衲子赐你法名让銮。”
建文帝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弟子谨尊大师法旨。”
证严大师转过头来对李醇风和寒钰铃说道:“李少侠,寒掌门,护送让銮安全离开的任务老衲就托负给二位了。”
李醇风和寒钰铃齐声道:“请大师放心,我们绝不辜负大师的嘱托。”
证严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在三人走出房门的时候,证严大师又叫住了李醇风,道:“李公子,事到如今,老衲还有一事须向你言明。”
李醇风恭敬的道:“请大师赐教。”
证严大师缓缓的道:“今天你能到达这里,想必你的仇人已经为你所杀,不知老僧说得可对?”
李醇风道:“大师说得没错,方才在皇城之中,仇人已毙于晚辈掌下。”
证严大师又道:“那你可知他并非你真正的仇人,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醇风道:“这个晚辈自然清楚,待送皇上安全离开之后,晚辈必定会追查到底,绝不让仇人逍遥法外。”
证严大师道:“李公子,老衲和令尊李大侠乃是故交,在此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想着报仇了,这个仇你是报不了的。”
李醇风道:“还请大师明言,此仇不报,晚辈无言面对兴明庄中惨死的数十条性命。”
证严大师面露愧色,道:“当年针对令尊的必杀令乃是先皇所下,只因令尊在江湖上的威望过高,势力之大无人能望其项背,又不肯为朝廷所有,先皇才动了杀机。”
李醇风道:“多谢大师告知,至于晚辈如何抉择,就不劳大师费心了,事情紧急,晚辈等就先告辞了。”
三人出了皇觉寺,就一路南下,途中也曾多次遇到靖难军的拦截,李醇风和寒玉铃亮出身份,燕王手下的人深知二人深受燕王看重,自然不敢过分留难,加之二人又以燕王事先准备好的令牌,所以一路有惊无险。
十余日后,三人才到达泉州地界。寒钰铃问道:“风哥,你准备从哪里送皇上出海。”
李醇风道:“当然是泉州了,四王爷之前也吩咐过,他会派人在那里接应的。”
寒钰铃道:“风哥,我认为此计不妥,父王可不是易与之辈,你只看到了他雄才大略胸襟坦荡的一面,你要知道自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如汉武帝、唐太宗、宋太宗之流均是心狠手辣之辈,我想他可能已经在泉州出海口安排好了毒计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李醇风沉吟了一下,道:“你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那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寒钰铃道:“要我看,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自此北上,从舟山出海,舟山那一带群岛密布,地形复杂,朝廷对那儿的控制应该不甚严密,而且舟山是我家一位老管家的家乡,他在我家待了几十年,告老之后便回了那里,是位信得过的长者,那了那我们可以请他帮忙安排出海事宜。”
李醇风想了想,道:“好,以防万一,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三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化妆易容之后又一路北上。大约两日后,三人乘着马车在官道上行驶,忽听得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醇风本没有放于心上,到底是寒钰铃心细,提醒李醇风注意,李醇风侧耳倾听,果然发现不对,对着二人说道:“据我猜测,来人大概三十余骑,这本不足为奇,但来人所乘骏马脚下脚下力道非一般骑队所能比拟,我相信放眼整个江湖,除了我的轩辕铁骑不会有哪个骑队能有如此水平,我想来人一定的官家的骑队,不过究竟是燕王的部下还是朱兄的旧部就不得而知了。”
朱允炆没作声,自从他被李醇寒钰铃二人救出皇宫的那一刻就明白这个天下再与自己无关了。寒钰铃提议道:“不如就让朱大哥一个在车上,我和风哥两人下去一探究竟吧!”
李醇风没有更好的办法,自然没有反对。两人将马车靠边停下,从车上下来,立于官道中央。当骑队靠近之后,他们发先领先的两骑上的乘客是燕王府中的门客雷霆和雷钧两兄弟,李醇风刚到燕王府中时,曾经让两兄弟很是下不来台,很长一段时间内,雷氏兄弟都对李醇风怀恨在心,但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二人发现李醇风很够朋友,在战场上也曾经救过兄弟二人的性命,后来也就冰释了前嫌。
李醇风见是这兄弟二人,心想莫不是燕王不放心让朱允炆逃亡所以派人前来赶尽杀绝,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顾不得与雷氏兄弟二人的交情了,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得尽力护得朱允炆周全。等马队停下之后,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二人雷兄,多日不见,不知可是王爷有什么要紧的事派两位老兄去办。”
雷氏兄弟见是李醇风和寒钰铃,他们兄弟二人情知燕王对他二人的颇为倚重,当下也不敢托大,急忙勒住缰绳,滚鞍下马,雷霆拱手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李老弟和郡主殿下在此,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乃是奉了皇上之命前往宁海捉拿犯人。”
李醇风注意到了雷霆口中所称的乃是“皇上”,情知燕王已经登基为帝,当下也不动声色,道:“不知是何等犯人,竟然要劳动二位雷兄大驾。”
雷氏兄弟脸上一红,雷霆道:“李老弟就不要取笑哥哥了,其实哥哥我也觉得有点儿憋屈,我们要去抓得乃是方孝孺的家人及师友。”
李醇风见二人不是来为难朱允炆的,便放下心来,道:“哦,原来如此,不知方孝孺犯了什么罪,以致于罪及师友,在下记得在攻破京城的前几日,道衍大师曾求皇上破城之后放他一条生路吗,皇上当时不也答应了吗。”雷霆道:“是啊,道衍大师是曾劝说皇上饶了方孝孺,说是为天下人留下一个读书的种子,但方孝孺书生意气,实在是不知时务,在大殿上公然辱骂皇上,让皇上下不来台,皇上一怒之后说道你如此意气用事,难道不怕被诛九族吗,你猜方孝孺怎么说,他说纵然诛我十族又何妨,于是皇上就下令将方孝孺凌迟处死,又诛灭方孝孺十族,在原先的九族的基础上加上老师朋友。这不,派我们兄弟二人前往宁海抓人来了,你说这方孝孺也真是的,他自己要做忠臣便也罢了,又何必如此咄咄不休,以致于连累了家人及师友呢。”
李醇风叹了口气道:“没办法,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这般武人能理解了,不过小弟还是要劝两位雷兄一句,你们奉皇命前去拿人,自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此去请尽量的放过那些关系不是很近的人吧,能少些杀戮总是不错的。”
雷氏兄弟齐声道:“这个自然。”雷霆随即又道:“其实我也很敬佩方孝孺的,手无缚鸡之力却是铁骨铮铮,是条汉子。不知,李老弟和郡主殿下在这里做甚。”
李醇风面色丝毫不变,道:“没什么,近来娘娘老患头痛病,用了很多药都没效果,皇上颇为担心,不知怎的听说沿海一带有一种什么海草对于治头痛病有非常好的效果,于是派我和郡主前来寻找。”
其实李醇风的这个谎言并不怎么高明,只是雷氏兄弟行伍出身,素来无甚机心,对李醇风又是颇为信服,是以不疑有他,道:“既然我们都是有皇命在身,那就先不叙旧了,待李老弟和郡主回到了京城之后,我们再一道聚聚。”
李醇风笑道:“好说好说,待我们回到京城之后,再与两位把酒言欢。”
与雷氏兄弟分别之后,一行三人就取道北上,过了十余日才到达舟山,由于三人都已易容,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只是这一路上朱允炆时常沉默不语,显然是老师方孝孺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到舟山后在老管家的帮助下秘密在附近搜罗了数十名孤儿孤女,又安排了几名可靠的弟子送建文帝出海。
自从南京城中逃出来,三人在一起已经一月有余,在这一个月中,三人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临上船时,建文帝对李醇风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一别,此后再难相见,请容我代皇祖父向你陪罪。”
李醇风笑道:“出家人当六根清净,你既已出家,又何必挂念红尘之事。”
建文帝笑道:“李兄说笑了,没错,佛家向来讲求的就是出世之理,但天下人皆有感情,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六根清净呢,更不用说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了。对了,临别之时,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醇风道:“我可不是什么爱麻烦之人,既然朱兄也认为是不情之请,那还是不要说了。”
建文帝道:“哈哈,李兄果然是直率之人,倒是我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不像话了。四皇叔登基后必定会清算我朝旧臣,还望李兄能在四皇叔面前多进良言,善待他们,他们也是不得以才卷入这场皇位之争当中。”
李醇风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在这些问题上我在四王爷面前也不见得就说得上话。更何况此时离我们逃离京城已一月有余,新皇怕是早已登基,要清算估计也差不多了。”
建文帝道:“不论如何,还是请李兄将此事放在心上。”
寒钰铃有些不耐烦的道:“好啦,好啦,趁现在朝廷的兵还没来,朱大哥快走吧,你要是再耽搁下去,让朝廷的鹰犬发现了可就得连累我们了,这次可再没有个四王爷能让我们投靠了。”
建文帝再次向两人鞠了一躬,道:“如此便告辞了,也祝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看着出海的船慢慢变成一个小点,两人才转身离去。寒钰铃感慨的道:“何苦生在帝王家啊!”李醇风似乎也有些伤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了搂怀中的可人儿。
关于建文帝的行踪,日后的江湖中一直流行着三个说法:有人说建文帝出海以后来到了朝鲜,在朝鲜金禅寺出家为僧,因佛法高深,被朝鲜国王封为国师;也有人说他流落到了南中国海一带,带领当地土著开荒种粮,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庄园主,后来永乐帝派马三保七下西洋便是为了印证这一说法;当然也更有人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中原,而是到江西的一所寺庙出家为僧,一直在暗中谋划复国之事,但见永乐帝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皇帝,慢慢的也就看淡了家国之事,转而去游天下,直活到九十余岁后方才圆寂。后来有人在贵州一块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数百年无人能够解答,被人称作“红崖天书”,直到数百年后才有人殚精竭虑破解了天书的秘密,原来这竟是建文帝留在石壁上的一道号召旧部讨伐燕王的圣旨。
至于哪一种说法较为可信,没有人知道,就连亲自送他出海的李醇风和寒钰铃也不清楚,在以后的日子中,他俩对此事一直是三缄其口,没向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