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结婚
做父母的老了，第一个愿望就是自己子女的娶妻嫁夫，生子育女。母亲也一样，整天在耳朵边吹着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我无奈，只有傻笑罢了。我还是如以往那样工作着，写着稿子，渐渐地把小纹忘记了。她结婚不久，就生了个男孩。儿子满月时大摆宴席，我依旧没有去――那时已经忙得抽不出身子来。
如果记忆是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多好，至少在自己认为可以抹去时就把它擦干净。
傻子其实最容易记起以往发生的事，有人出这样说过。那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傻子，在脑海里那些痛苦的记忆无时不刻地折磨着我，几乎死亡。阿斯格丹的影子像一把把利箭刺着我已经破碎的心――我们在一起时，那种快乐和幸福让人忘记生命，当分开时，痛苦却连本带利地变成折磨。这种折磨，足够让人窒息。三年多了，也不知道阿斯格丹和阿努基尔叔叔生活得怎么样？要不是为了照顾母亲和于妈妈，真想去趟她的家乡――自己太爱她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和于妈妈时，她们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我要行动迅速，并鼓励我要尽快去打算。
母亲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当我丢开工作，正准备去找阿斯格丹时，却意外收到一封信，是一封字迹很熟悉的信。不是阿斯格丹，是好朋友仕城从家乡寄来的，里面有一张请贴，他要和刘竹结婚了。霎时眼泪却不知为何要从眼眶边爬出来。这封信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决定先喝完他们的喜酒再去找心爱的人。可是，当自己想起要回那个伤心的地方时，心在剧烈颤抖。
母亲还一直没有回过那个村子。
我把仕城和刘竹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母亲时，她的表情让人不可捉摸。好久之后才喃喃地说：“时间真快，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
母亲虽然恨伊云江。但是，她对村子里的一切都还是有感情的。
“林子，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母亲望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她会跟我一起回那个曾经让我们母子心碎的地方。
和母亲走后家里就只剩下于妈妈一个人，我很乐意让她也去。可是被她拒绝。她说一个人在家不孤单，要我们母子放心去。
一直以为，长辈和晚辈之间都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存在着不可交流的语言。然而在我面前却没有察觉出来，反而觉得长辈比同龄人更容易相处，理解和交流。除了伊云江，我几乎把长辈们都当作知心朋友。我和母亲回到离别多时的村子时，天已经黑下来。刚进村时母亲就一直在流泪。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终于回来了，这里还是那么熟悉。的确，自从我们走出去以后，母亲还是第一次回来，和我当时回来的感触一样。虽然这里曾经是令我们那么伤心，可究竟这里是让自己长大的地方，在童年留下无法挥去的回忆。这里的山山水水，一下子涌进脑海，是那么清楚，如昨天发生的事。当经过以往的那片荒地时，我和母亲都惊呆了，尤其是我，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块荒地开垦了。仕城家里的土房已经不知去向，矗立在村中的是一座三层的洋楼――他的生活让我意想不到。霎时内心充满了恐惧。仕城早在门口等候我和母亲了。他的父亲走过来和母亲寒暄起来，凤娇婶虽然比母亲看起来要老，但是脸上的笑容比母亲多。
晚上天气特别冷，外面的寒风如饥饿的野兽在咆哮。仕城家里却严严实实，暖和温馨。我睁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仕城，问他现在富裕了是不是忘记了好朋友。他笑着给我上了杯热腾腾的米酒，讲起了他在村子里奋斗的历史。我听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乐道：”小子，原来荒地是被你吃了呀！”
他告诉我这些梨树一年要出五万多元的经济效益，到了明年会更高。在这里，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要聪明，会赚钱。但是，他说还是羡慕城市的生活，那里可以不晒太阳，不被雨淋。
其实他想错了。
我大笑，他喝酒。
“仕城，怎么没有见到刘竹？”我奇怪地问。我早在想，自己快来大半夜了，怎么连新娘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林子，你是不是糊涂了呀？她明天要嫁过来，今天晚上当然在娘家。”他望着我大笑。
我摸摸脑袋，傻笑着喝了大半杯米酒。他接着说起自己和刘竹的感情，以及刘竹对我的感情。我在旁边一直听着，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们能够幸福相处一辈子。仕城在我心中，一直亲如兄弟；刘竹也是好朋友，现在更是兄弟的妻子。只是在刘竹的内心，和我现在有着同样的一段感情被埋藏——她心中那段感情只会慢慢地死掉，而我的不会死，只会越来越浓。
“刘竹就算是嫁给我，可心里面最终想的牵挂还是林子。这不是在吃醋，也不是怪你，而是为了让你在我即将结婚时知道有这个事实。”他突然说道。
“她能和你同甘共苦，这早就证明你才是她心里的牵挂和依靠。如果你是想让我知道她在结婚时还爱着我，那你倒不如说是你自己在人格上给她最大的污辱，同时也侮辱了我。”我望着他有些不高兴。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突然对仕城有了不好的印象。我不敢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婚前的晚上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这样怀疑妻子的清白。时间的隔阂让我对亲如兄弟的朋友恐惧起来。
“我没有污辱她，更没有侮辱你。每次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总是叫着你的名字。这难道还不够说明她一直没有忘记你吗？”他有些气愤。
这里是他的书房，而且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还有其他人，不敢相信相信会是怎么一种结果。
“你变得好快。”我叹息说道，“我明白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里你都没有跟我联系。原来在你心里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
难道这就是待友之道？亲如兄弟的朋友。
明天，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难道这次回来是个错误的选择？如果刘竹知道今天晚上我们的对话，不知是何感想？要是不让她知道，她会一辈子幸福吗？难道她真的无法忘记我？
这是孽情。
仕城用怀疑的眼光瞪着我。
“林子，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刘竹是永远都不会给你。告诉我，你们以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他判若两人，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目光和他相对，整个房子象要被烧起来一样。
仕城在我眼中变得私利起来，让人看到就恶心。要不是母亲在这里，我真的想离开这里，连最好的朋友都这样对待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在这里留恋？
人心真这么难琢磨？
在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孤立起来？
所有身边发生的事情，都算是自己的不幸。我已经决定明天清早就离开这里，心里很害怕明天会在这里发生意外，往往很多意外都是在我身边发生，那种来不及反应的恐惧已经紧紧地缠绕着我的心弦，让人诚惶诚恐，整夜不敢合眼睡觉。自己总是在想着和仕城以前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现在却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刘竹的缘故，我不敢肯定――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大清早就见母亲坐在门口。今天是结婚的大喜日子，却没有一点喜气的景象。自己和母亲好象走进一个骗局。那种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有大难临头之势。我想拉起母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她止住了，她还想看看以前那个家——况且我们既然来到这没有理由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会被人闲话。
我心急如焚，可是，有些事情却不好对母亲开口。
“相信儿子，我们尽快离开，以后有机会回来的。”不管我怎么说，母亲就是不答应，并且对我的举止很是疑惑。没有办法，我只能见机行事。如果有意外，都算到我身上罢了。趁仕城不注意时，我飞快地朝刘竹家里跑去，她的父母一眼就认出我，并且为我倒了茶，感谢我能够回来喝这杯喜酒。当我问起刘竹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昨天就和仕城去县城拍结婚照片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看样子仕城似乎在进行着某个阴谋，我们都进了一个大骗局里。而刘竹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被吓得懵懂了。
中午时分，母亲从伊云江家中回来，她见到我就开始哭起来。原来是她看到当年的丈夫已经苍老得如同朽木。伊云江以前再怎么厉害和凶狠，最终还是经不住时间的磨练。我还是打算劝母亲离开这里时，村里已经来了几辆车子。带路的是一辆轿车，后面跟着跑县城的班车，每辆车上还是贴满着喜气。见仕城一副新郎的打扮，从轿车里钻出来，这种气派倒让我意外。他见了我一样和我拥抱，好象我们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仕城是在接村里人去县城喝喜酒。
车子开到县城一家大酒店门口停下来。走进大堂时，才发现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在迎接他――有很多县里的领导。不可否认，仕城是一个聪明人，比我强多了，有钱有势，又可以抱得美人归。虽说如此，但是我还是在为他担心。
这会是一场喜宴吗？我的额头已经冒出汗珠。
吃饭时，除了认识村子里的人之外，其他人一个也没有见过。有些人还在用凶狠的眼光瞪着母亲和我。很多人都在为新郎祝贺，可是我连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我为什么还要和母亲来到这里？这顿饭吃得让我毛骨悚然。直到饭后，新娘刘竹才被人接出来，她的头上盖着一块红盖头。当新娘被送进新郎的怀抱时，我看到仕城满脸的不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抓住母亲的手，悄悄地告诉她今天晚上不要回村子里。但是我的想法很快成了泡影。在吃完宴席时，母亲还是被仕城恭谨地请上车，往村子里驶去……
本想找机会和刘竹说几句话，没有想到被仕城看出来了。他暗地里早就叫上几个陌生的年轻人盯上我。他们的婚姻如小说电影中一样充满着恐怖与不安。
回到朱仕城家里时，才遇上伊云江和喜花，看上去他们有了年龄上的差距，夫妻倒想父女。出自与礼貌，我还是和他们打了招呼。伊云江以往的嚣张气焰早已经不知去向，现在倒让人可怜起他来。喜花把我拉到旁边，小心地告诉我一件事：朱仕城早就变了心，这次刘竹和他结婚肯定有苦头吃。等我想追问下去时，发现身边多了两个陌生人。
“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为了不让旁边的陌生人起疑心，我抓起喜花粗糙的手，高兴地说。
“孩子，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云江现在已经老了，看那副可怜的样子，就原谅他吧。他在心里还是经常挂念你们母子。”喜花说着就流下眼泪。
等那两个陌生人走后，我又继续问喜花这些年家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瞧了瞧四周，小心翼翼地说起一连串的故事：朱仕城表面上是一个好人，其实心黑得让人想着就害怕。他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有一次，村里有个小孩子吃了他两个梨子，不但被他请来的打手把小孩子的手打断，还罚了款。听说过完这个年头，那边的山头他也要承包下来开砖厂。就是为了开厂子，他整个人都变了，有时还对村长嚷来嚷去。当初要不是村长和刘家的全力支持，根本就不会有他现在的威风。可是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不过，刘家知道的事应该比我多，你可以去问刘竹，她最清楚。更可笑的是现在仕城还是县里的人大代表。喜花的话让我吃惊不已。
看不出仕城还会对权势感兴趣，这是出乎我的意料。
现在，自己心急如焚，好想从刘竹的口中得到些什么。可是，仕城似乎对我早起了戒心，在我和刘竹之间设置了一道防线。我在想，仕城恐怕不止是喜花说的这样，他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或许可以不怕村子里的人，但是对于如兄弟一般的朋友林子却不得不堤防。有一点让我想不到：为什么要突然把矛盾挑出来。如果他是聪明人，大可不必要在我面前把事情摊开来。还是我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难道这次回来是注定要我葬送此地？想起那些陌生人，我的心就怦怦直跳。我很小心的告诉母亲，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和朱仕城的母亲在一起――长辈们还沉浸在欢乐之中。为万无一失，我把一张早准备好的纸条交给村里的一个小姑娘。也许她能够帮助我。另一张纸条悄悄地塞进母亲的口袋。
我在心中祈祷，希望我们母子能够平安。如果这场婚姻是一场悲剧，或许我还能够挽回什么。可是对于刘竹所失去的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挽回和补偿的。既然这场婚姻是注定的，就只有拭目以待，但是我的心却依然跳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