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醉酒
人一旦背上思想的包袱,活着比谁都累,都要痛苦。现在不知道有谁能在有包袱缠身的环境下过着安然自在的生活。阿斯格丹难怪与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背着的包袱实在是太多太重,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难以呼吸。是谁非要给一个美丽的女孩一份这么沉重的负赘?其实她的上辈人也承担了。
本身她是一个把幸福快乐写在脸上的阳光女孩。为什么她没有做到,而是用一双眼睛显现出自身的忧伤。
命运就是这样。我何尝不想试改着自己的命运呢?
而阿斯格丹却不敢再改写了——年轻的父亲曾经努力过一次。结果注定让他痛苦到死——命运写在心里,让他失去最心爱的妻子。而女儿也在死神的门槛边徘徊了。他还想把所有的痛苦揽给自己,快乐自己希望得到幸福的人。
所以,他天天呆在家里,提防着我的”侵入”。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见到阿斯格丹,思念的阴影中,只能够梦里相见。每次都可以看出当阿努基尔叔叔见到我时,内心是异常痛苦,是为了女儿。他曾经奉劝我要知难而退,而我给他的答案是真诚所至,金石为开。
当然,这是自己对爱情的憧憬。但是也是自己对爱情的信心,对阿斯格丹的决心。
古典希腊的爱情文明,我想大致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了。只要对爱情倾心和忠诚,愿意为爱情奉献就够了。
母亲对自己的儿子是最了解不过的了。我的失意当然让母亲担心。如果是以前,做母亲的或许可以直接问问情况,而现在儿子长大成人了,有烦恼有痛苦了,一个做母亲的就只能默默在心里分担了。我是一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在工作中宁愿把心崩溃也从不把点点滴滴透露出来。
组长是一堵不透风的墙。有人是这样评价我。对此我不介意,就让他们去说。
人在最烦恼时,往往少不了酒。几次在阿斯格丹家里打了退堂鼓后,心有些坳不过。于是下班之后,一个人提回一箱小糯米酒,自己也该是醉一醉的时候了。本来是想把刘磊兄妹,还有关系较好的几个同事一起叫来好好地痛饮一番,想到怕人多了,母亲招呼不过来,就自己一人分享这箱酒了。
跑回家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家里比往昔热闹多了,徐教授,马丁宁爷爷和另外几个辈分较高的邻居早已坐在桌边等我回来了。
“林子,你早知道我和老徐要来吗?”马丁宁爷爷看着我提的酒,笑得连眼睛眯成似一条线。
恰巧我好久没有见两位前辈,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母亲在旁边帮我解了围。
“人有了工作,连气质都不一样了。”徐教授又拿我开玩笑了。其实他们对我在工作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我不等母亲吩咐,就赶忙把酒拿出来,一一斟满。
俗话说:嘴上无毛,说话不牢,年少肚里无酒度。当然,这些话是说那些小孩子的。而我长大了,往往说这话的人还要鼓励我。这样,他们的人生当中又多了一位喝酒的伴友。
几杯酒下肚,人如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圈,连筷子上的菜该往哪里送都模糊起来,耳朵边只有觥筹交错声。几位邻居也雅兴四起,吟起李白的诗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于我来说,正中下杯。蜀道为何道,蜀道何难?岂敢与我爱情相并论。我醉了,嘴巴早已不受自己控制了。
爱情的秘密在他们面前暴光。
母亲在旁边帮我一边盛饭一边说儿子酒醉了。
“依风,这你就有所不知。常言道,酒醉其实只有三分醉意七分醒。”马丁宁笑嘻嘻地拦住母亲的话,他喝了口酒,问我道,”林子,你那位姑娘怎么样了呀?”
徐教授指着马丁宁说老不正紧。
母亲在笑,大家都在笑。惟独我把头歪在一边,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记在我心中。
“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啊!”我摇着手,一口气说了近好几个有缘无份。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清醒来时,已是崭新的一天了。
头脑里依然显得模糊,全身乏力,床边吐了一地,已经被母亲收拾好了,但仍有一股难闻的酒味。胃还在翻滚,如烧开的水。今天是不能去上班了,我对母亲说。
“看你就不是喝酒的料,以后少喝了。”母亲在心痛地责怪我。
一个做母亲的心,儿子能够体会的。只是,她不知道儿子内心有多少痛楚。
休息了一天,头脑变得清醒多了,似乎比以前更清醒。醉了这一次,又让我想起好多自己牵挂的人:阿斯格丹和父亲,于妈妈,自己的亲生妈妈,仕城和刘竹。
在这个城市里,于捷妈妈和母亲一样重要,学海书店是自己的家。她对我的好,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初离开书店的上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闪过。于妈妈的话也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一个个不幸?难道真的与自己的命运有关?真是这样的话,宁愿自己死十次百次,也不愿让她们去承受痛苦。母亲的不幸,于妈妈的不幸,阿斯格丹的不幸。还将会有多少的不幸降临在我身边。想着时整个一颗心都凉了。
来到学海书店门口时,天已近黄昏。这里曾经是多么地熟悉,这里曾经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现在想在这里重新搜索,总觉得力不从心。这个书店到时候向社会开放,让喜欢读书者都能免费踏进这扇大门,于妈妈的话却记忆犹新。一位熟悉的背影还是端坐在那张门的椅子上,只是时光流逝,人已衰老。
多少时间没有来这里?虽然在一座城市中,却宛如两个星球一样遥远。想着惭愧,不料黯然泪下,心如败絮。
“于妈妈。林子来看你了。”我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有热泪和热忱的呼唤。
“你终于来了。”
母子相见,泪如雨注。这是一幅壮观的风景,旁人也为之感叹。
“林子,你很争气,我一直都看在眼中。”于妈妈紧紧地搂着我的头,让眼泪滴撒在我的发迹之间。
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温暖的。小时候就感受到了,只是有时出自内心的不平,才抱怨对社会的不满。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我该有的幸福和温暖早就有了,甚至比别人要多出好多。
时间可以洗涤很多痕迹,可以抚平很多伤口。但对于我来说,记忆犹存,痕迹依在,伤口依旧。只是自己本身快乐了,对于不快乐的记忆,把它压在心底罢了——是不想重新把它翻出来,那样很痛,人也会随伤口的加剧而发疯。对于正常人来说,一个疯子就如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虽然他有头脑,有思想,但是人是不清楚的,像醉酒的人没有自控的意识。我不愿意疯掉,所以时间该把我洗涤掉的东西是从不吝啬的。于妈妈对我的好比时间洗涤伤口要来的实在,她有着母性,带给我的却是全部的快乐,没有半点生活中的残酷。
是她让我懂得如何在社会上立足,怎样做人。
我是她心中的亲生儿子;她在我心中如亲生母亲。可是,自己却欠她很多很多,一个做儿子对母亲的愧疚——其实自己还没有成功。我把从这里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听得她一会儿双眉紧蹙,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林子,你得感激徐教授和马丁宁两位老人家。”于妈妈拍了拍我的手,乐滋滋地说。她很高兴自己有一个这么好人缘的儿子,有名人的指点和教导,就不怕儿子走歧路了。
“我觉得你才是我第一个要感谢的人。”
于妈妈被我的话乐得直掉眼泪。她责怪我什么时候也学得油嘴滑舌起来。我傻笑着不敢说话。
好久,于妈妈才对我说:“林子,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你放在心头上不觉得累吗?”
一下子我倒被懵住了,心中涌起十万八千个疑问号了。
“傻孩子,有姑娘就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妈妈把她抢走啊。”
我还是一言不语。实在是想看看于妈妈到底知道我和阿斯格丹多少事。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巧合事情。
“不要装了,阿斯格丹和妈妈经常一起聊天,今天上午还在这里吃中饭呢。”于妈妈小心地敲了敲我的脑袋,说,“这么大的孩子还怕羞。”
我明白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而神秘,有时会让人膛目呆舌。想不到的事往往就在身边发生,有时发身了自己却还不知道。阿丹不就是阿斯格丹吗?我在心底骂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傻瓜。其实,不是自己不想把这段感情告诉于妈妈,而是她背后有太多的痛苦,我又怎么能够把感情的痛苦分担给于妈妈呢?她为我付出太多,我只愿意她分享我的快乐。
“对不起,我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我的声音小得只能够让自己听到。
“孩子,你没有错,有好多事情你现在还不太明白。但是你绝对想不到,以后你会知道于妈妈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她看着我笑。
只有笑,才能减轻周围那紧张的气氛。而这种气氛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只有自己才能够感觉。
不知道于妈妈心中有好多事我还不知道。但肯定是和我有关,却猜不出指的是哪些部分。不想也罢,反正该我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
“你真的爱阿丹吗?”于妈妈问这句话时比任何一个时刻对我都要认真。
爱情的关卡,是我心中难以拔掉的刺。
“用一生去呵护和爱护。”我宛如一个钢铁战士,说得铿锵有力,几乎书店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要知道她随时会离开你,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这意味着什么呀?”
“不。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我对她的爱早已根深蒂固,深不可拔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我是一个倔强不屈服的人,于妈妈明白。所以希望我能够珍惜和把握现在,尽量做不要遗憾终身的事情,因为很多事情不可强求。单独一个爱,从古至今,不知酿成多少悲剧。身边的人是关心我,才不想让悲剧出现在我的身上。
可是,人为追求而死,死得其所。为我所爱奉献到底,心甘情愿。固执者往往坚持到底,我信奉这个理念了。
所以我离开书店就直奔阿斯格丹的家,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来到她家门时,天早黑下来了。
“你这么晚了还来?”阿努基尔叔叔很惊讶地对我说。
“我每次来都见不到阿斯格丹,那是白天。我今天是非见她不可,所以选择了晚上。”
果然,阿斯格丹在家里看书。她出来见了我。
“林,你很冲动。”她改变了对我的称呼,但她显得非常生气,象要找我出气一般。
“阿丹,我冲动是因为爱你。天下人对我不公平,我不在乎,从小就在不公平的环境中成长。可是,你和阿努基尔叔叔对我不公平,让我感觉对这个世界没有理想,对生活没有意义了。”
阿努基尔叔叔最终还是走进自己的屋子,不愿再在我面前呆一秒钟,我对他女儿的忠诚和用心已经感化了他。而阿斯格丹,早已奋不顾身地冲进我的怀抱,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如果天上有轮月亮和一颗星星,那就是林子和阿斯格丹了。感觉她的心跳,让我的泪水划过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