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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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一直行驶到捱近洞河一个叫米溪梁的地方靠岸。汉子手持竹篙,屹立船头,对谢三和凤儿说:“就送二位到这里。沿着山路向前走几里就到了洞河。”
谢三拱手答谢:“多谢壮士相救。请问壮士尊姓大名?日后定当图报。”
汉子一笑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山长水阔,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说罢,撑篙离岸,船逆水而行,渐行渐远。
侦察行动非但没有成功,还差点惹出杀身之祸,让谢三和凤儿感到脸上无光,所以在向冯英汇报的时候都打不起精神。冯英为二人宽心说,莫得啥内疚的,也不要丧气,没有内线提供情报来源,光凭想当然硬来是不行的,至少为以后的行动积累了经验教训。要怪只怪我事前考虑不周全,幸好你们两个都安全回来,要是真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得心安的。
谢三说,这要多亏一位好汉相助。要不然,我和凤儿就只有豁出去拼了。
冯英问,是位什么样的好汉?
凤儿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舞色描述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胆子特大,枪法特准,把几十兵匪打得都不敢抬头。简直就是张飞横槊当阳桥,一夫当桥,万夫莫过。啧啧,这回眼睛算是过生日了。
冯英逗趣说,能让我们的凤丫头佩服成这样,咋呼成这样,看来这位好汉的确不同寻常。
凤儿说,本来就不同寻常嘛。你要是亲眼瞧见,不光是佩服,可能还得心动。随即又俯到冯英耳边,悄悄说,那可是一表人才哟。
冯英说,去你的,你这张嘴越来越不正经了。
凤儿咯咯直笑,笑的样子就像一只母鸡刚下完一个双黄蛋。
谢三真确地说,那位汉子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从他使枪的手法看,以前从过武,而且使的枪是快慢机,像德国造盒子炮,这种枪只听说过,在紫阳境内还是第一次出现。从他的身手看的出,这家伙练过武,而且还不是一般地练过,从岸边到船头四五米的宽度,跳跃自如,稳当如石,轻身功夫了得!他送我们下船后,一人逆水撑船,船行如游鱼,双臂韧力至少在三百斤往上。最让人心服的还是他那一身胆气,一人独当,躲都不躲,根本没把敌人当回事,那个气魄,真是让人心服口服。此人若能为游击队所用,我甘当他的下手。
如果说,一个女子信服一个男人,多少有点个人感情色彩,但是,一个男人诚服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就真是绝种男人了。
冯英急切问,你们说了半天,晓不晓得人家的名字?
二人摇头,说,不晓得。
冯英没好气地说,人家见义勇为,你们至少也要晓得姓名吧。
谢三说,问了的,他不说。他说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我想我们是会再见的,听他口音,也是紫阳任河里的人,既然是紫阳人,山不转水转,迟早要撞见的。奇怪的是,他好象晓得我们的底细。
冯英撑起下巴,像是在思忖,又像是在回味。眼下虽然在洞河立住了阵脚,但不可能就此偏安一隅乐不思蜀,今后的路怎么走,连她自己也感到茫然。她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有时候真想一个人放声大哭一场。自从离开家,家里的情况她一概不知,也不知爹娘是否安好?爹娘是否知道她们的女儿已回到家乡紫阳,并且干着殃及家族祸端的冒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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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子俊从安康回到紫阳就迫不及待建议出兵,这让韩剥皮甚感欣慰,当即决定三天后由水路向洞河进发。他这一反常举动,韩剥皮没有在意,吴远志却在意,他猜想这只精明的猴子假借在安康治病期间,一定跟张飞生暗中接触,并且达成某种协议,这次主动请缨,定是一去不返。这也为自己脱离韩剥皮的掌控迎来一个时机,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韩剥皮任命他为参谋长,实际上是个摆设,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完全被软禁起来。他觉得有必要探下侯子俊的口气,就在他这么想时候,侯子俊却主动找上门来。他一进门,就掏出两块银元,对站在门口的警卫说,我要与参谋长商谈军务,你们出去消遣消遣。警卫高兴地拿着钱就溜了。吴远志赶紧替侯子俊烧好烟泡,一副很热情的样子。侯子俊开门见山问,这次收复洞河,参谋长有何良策?吴远志说,全凭侯司令一句话,我愿跟随侯司令鞍前马后效力。侯子俊哈哈大笑,说,你别跟我兜圈子,你是正牌的黄埔生,鄙人是浑水里的鱼,还望老弟鼎力相助。吴远志说,惭愧惭愧,我现在连趟浑水的鱼都不是。侯子俊便俯身问,难道老弟果真愿做一条浑水里的鱼?甘愿受人摆布,无所作为?吴远志苦笑,闷着头抽烟。侯子俊说,安康警备司令张飞生对你可是欣赏之至。吴远志哦了一声,没有吱声。侯子俊又说,三国时候有个谋士徐庶,被曹操匡进麾下,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但在火烧赤壁的时候,还晓得为自己找条生路,老弟难道不想为自己找条后路?吴远志便起身作揖,说,恳请老兄指点。候子俊说,这次出兵,便是机会,到时你依我就是了。只是要经过洞河汉江防线,通过江防时,恐游击队截击,所以还得请你想方设法跟游击队通个气。吴远志面有难色,说,我现在已不是支队长了,加之联合成军一事,恐怕再难让游击队相信了。不过,我料到,游击队会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的。侯子俊说,还是提前通个气为好,把话说到前头,到时候免得起误会。我就只剩下这点老本了,再也不能做蚀本的买卖。我总不可能空着手去见张司令嘛。手上有本,去了也不会受零落排挤。吴远志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张条子:三日后侯部借道,请予放行。侯子俊说,你得签上你的名字才对。吴远志说,没必要,我的笔迹他们认得。老弟莫怪,我也是为自己考虑,万一出了意外,追究起来,我也好开脱。侯子俊狡黠一笑,说,看不出老弟还有这等心思,也行,明日我派一名心腹把这张路条送出去。以后老弟飞黄腾达,莫忘了我这一番好意就行了。吴远志说,彼此彼此,以后还仰仗老兄提携。两人相视一笑,侯子俊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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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是被侯子俊的心腹送到洞河的。这名心腹来到洞河农民协会门前,找了一名正在玩耍的小孩,哄着说,你把这张条子交给里面管事的,转来我给你一个大陀螺。小孩高兴地拿过字条就一趟子跑了进去。一会儿小孩又一趟子跑出来,四下找那位要送给他陀螺的人,却连人影也没见,小孩便委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小孩的娘闻声过去,问明了原委,也觉得可恼,一边哄孩子莫哭,一边咒,是哪个砍脑壳死的坠岩死的,哄我娃儿。
冯英一看字条,就知道是吴远志的字迹,对这一信息可信度,还无法证实。
她找来谢三,谢三说,管他是真是假,只要从江面上过,我们就让这帮龟孙子下河喂鱼。冯英说,侯子俊想拆韩剥皮的台,这倒是件好事,这样一来,就极大削减了韩剥皮的势力,为以后驱韩迎来时机。侯子俊虽可恶,但他既然有这个诚意,我们也不能失信。我的意见是,暂且放过这只猴子一码。只是吴远志会不会也跟侯子俊一起离开紫阳呢?谢三说,要网开一面也行,但必须交出那个姓吴的,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冯英摇头说,人各有志,还是不要为难他。他这人我了解,本性是好的,只是爱意气用事,况且他曾经对革命也有功。三天后,我们都去江边,顺便也为我们这位惜日战友送行。
谢三说,要得。
交秋以后,天气渐渐凉爽,老天爷时不时阴沉着脸,隔三岔五来一场瓢泼大雨,河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人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变幻时好时坏。侯子俊率部经过洞河江防的那一天,正好赶上个阴雨天,天阴沉沉的,风忽东忽西没个定准,洒落的雨点没有半点节奏,然而江水依然是碧绿的,像撒尿一样的几滴雨水改变不了江水的流量和颜色。
当运载部队的船只乘风破浪顺流直下时,岸边的游击队燃放起鞭炮和炮竹,噼噼啦啦,霆霆嗵嗵,听起来就像是真的放枪炸手榴弹一样。这叫麻雀战,是虚张声势用的,红军经常用这招吓唬麻痹敌人。游击队弹药缺乏,即使是演戏,当然不会动真格的,尽管是这样,也让船上的兵匪心惊肉跳,一个个全部龟缩在船舱,没有一人出头露面。吴远志在船头也只露了一下面,他不知道岸边的游击队员是否看见了他,但他却清晰地看见冯英立在岸边那英姿风飒的身影,还听见有游击队员燃放鞭炮时的欢快声音,就像是过年一样的开心。欢笑声传进吴远志的耳际,看似热闹的场面在他看来无疑是种嘲讽。这样的送别方式不油然地让他黯然伤神。
冯英一直在搜索着吴远志的身影,当最后一条船消失在浩淼的江面时,吴远志也就永远消失在她的心目中了。
韩剥皮接到的报告是,侯子俊被游击队打得一败涂地,无脸回来见人,只好流落江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韩剥皮这次没有暴跳如雷,他像一个从树上掉下的软柿子,软塌塌地挺在八仙椅子上,咬牙切齿骂:“好你个侯子俊,老子待你不薄,你却背地抽老子的筋,有朝有日落到老子手里,非把你这只没良心猴子脑壳砍下来当球踢!”又欲骂吴远志,气极之下实在想不出更损的话来,便抓起面前的茶背,恨恨地砸在地上:“都给老子滚远点!老子就不信,离了红萝卜还成不了席!”恼归恼,骂归骂,但还得考虑眼前的处境,侯子俊的倒戈,等于失去了一只手臂,四个区就只有东南两区剩下不到一个团的守备,而这点兵力又处在毛坝的黎山虎和洄水六、八道河闻子仪、绝治安三大地方势力的夹缝中,这些人为了扩充实力,眼睛瞅着被人手里的枪杆发红,保不准哪天就会被这些人吃掉。眼下最重要的是加强县城防务,只要他韩剥皮还坐镇县城,照样还是紫阳的土地神,那些地方势力就是有啥企图,也不敢轻举妄动。最让他后怕的还是洞河红军游击队,这块巴掌大的红色根据地的存在,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可他现在已无良策,唯一的明智之举,就是收缩兵力,固守老巢,至于那些地方势力,只要让给他们利益,就会继续与他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毕竟都是匪嘛。他将部署在南区的一个连紧急调回县城,同时命令驻守在瓦房店和红椿的团防加强戒备,这两个地方既是咽喉要地,也是他唯一的退路,就好比诸葛亮眼中的街亭,万万丢失不得的。
清早起来,冯英就听见喳喳地鸟儿叫声。推开窗户,只见那棵石榴树上有两只喜鹊在嬉戏,一会儿上下跳跃,一会儿打转追逐,欢悦的叫声格外悦耳。
喜鹊叫喳喳,喜事来到家,这是个吉祥兆头,一下子引来好多人看稀奇。还是凤儿的嘴快,说,看来咱们又有喜事临门了,连雀儿都来提前报喜了。说完斜着眼对谢三妹子呵呵地笑。谢三妹子便一扯周排长,悄悄地溜开了。谢三就对凤儿说,你不说话,又没有哪个说你是哑巴,好好的喜庆场合,闷着看热闹不就得了。凤儿也不饶人,说,哟,有些人还没当舅老倌儿,就开始晓得护人了。说完捡起石头朝树上打去,两只喜鹊一下子飞跑了。大家都笑了。冯英说,我看你们两个是前世冤家,好好的喜气都让你们冲跑了。清早起来就斗嘴,大伙儿可没那个闲工夫凑热闹,都去忙正事吧。
吃罢早饭,冯英便坐在窗前,准备写一篇游击队进入紫阳以来开展革命斗争的经验总结,题目拟定为《川陕革命根据地紫阳苏区创建依始情况回顾》,望着标题,想了又想,觉得架势拉得过大,标题过于繁缛,便一笔划了,改为《紫阳红色革命斗争记述》。这一改,脑际一下开朗了,思路一下清晰了,下笔也就轻松了,只需要把整过过程原原本本叙述清楚就可以了。她觉得很有必要形成这样一个文字性东西,一来为组织做好汇报的准备,二来为后世留下史证。
什么人都是要死的,人死了就不是人了。要想让活着的人记住死了的人,只有在文字中去缅怀。没有永垂不朽的人,只有永垂不朽的历史。历史是用文字记录下来的过去的事情。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才叫历史,没文字记载的历史只能叫考证的历史。有些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却永远没有过去。
冯英一直都是坐在那里专心以致写东西,到啥时间了,也没有去留意。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像泄洪一样浩浩汤汤,思绪如流水,下笔如流水,一会儿是汹涌,一会儿是涓涓;一会儿是浑浊,一会儿是清澈;一会儿是咆哮,一会儿是叮咚,一条从心底发源的历史河流从笔端流淌,汇集在纸上。
写在纸上的河流不会断流,写在纸上的河流才会奔流到海不回头。
在纸上划上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司务长端着饭菜进来,轻声说,党代表,你都写了大半天了,该吃点东西了。身体要紧哟。
冯英问,到晌午了?
司务长点头,说,太阳都落山了。看你在专心写东西,大家伙都没来打搅。写东西的人把时间都写忘了,时间把写东西的人也忘了。
冯英笑着说,你这话听起来还真有点意思。司务长不好意思说,能有啥意思,瞎掰。今天专门给你煎了两个鸡蛋,趁热赶紧吃饭吧。说完就出去了。冯英端起碗,触近鼻子,闻了又闻,哎,好香!便大口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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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大半天的东西,感觉还真有点累。不然怎么叫劳命文字。劳命文字的活儿是个复杂劳动。天刚黑尽,冯英便准备休息了,本打算到了晚上再认真修改那篇文稿的,但一坐下就头昏脑涨,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激活发散性思维的。在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后,她才觉得真的是需要休息了。
就在冯英想休息并即将要休息的时候,凤儿来了,不但把门敲得比平时都要响,而且喊门的声音也是欣喜若狂的:“党代表,快开门!三中队长回来了!”
这可是个惊喜的消息!三中队长被派出去寻找党组织已半年多了,突然然归来,一定有带回来重要讯息,这家伙执行任务从来不打折扣,也从来不放空炮。
冯英急忙开门,凤儿推门就闯进来,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党代表,三中队长回来了!”凤儿激动地说。
“真的?”冯英也激动了,“人呢?他人在哪里?”
“在前厅堂屋里。是三个人一路来的。”
“快去见他。这个陈三才呀,一去大半年,让人都担心死了。”
俩人几乎是小跑越过天井院的,不是一个天井院,而是三个天井院,平时走过这三个天井院需要一分钟,这阵子就只需要十来秒了。
“党代表!”陈三才见了冯英,起身敬礼。“我回来了。”
冯英也忘了回敬军礼,一把紧握住陈三才的手,说:“三才同志,你可把大家等苦了。你可把大家挂念苦了。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一次紧握双手,一句真情话语,同志之间久别重逢喜悦之情表达得热心快畅而又群情激增。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奋,竟然忽略了另外两个客人。
“兰娃子——”
当冯英听到这一声时,一下子懵了。
这是她的乳名,只有爹娘才这么亲切的叫过。游击队里没有知道她的乳名。好久都没听见有人叫她乳名了。是谁在叫?难道是爹娘?只有爹娘在孩子成年后仍叫着乳名,爹娘叫孩子乳名是一种亲呢和疼爱,只要爹娘在,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这一声喊叫,太亲和了,太突然了,太久违了,让冯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热流,眼眶顿时湿润起来。寻着声音看过去,冯英大叫:“先生——”
喊冯英乳名的人就是她的启蒙先生宋时新。他是最早潜伏在紫阳的**党员,也是潜伏时间最长的**党员。
宋时新是紫阳芭蕉鸡鸣坡人,幼时就读私塾,后考入陕西省立第二中学和北京朝阳大学,在大学期间受进步思想影响加入中国**,先后任朝阳大学党支部组织干事等职,组织成立共鸣社、晦民社等党的外围组织,吸收进步学生入党。大革命失败后,潜回家乡,后入川同**人一起办起宏文学校,秘密组织、发动川东游击军起事,活动与宣汉和万源一带。为了革命形势发展需要,受党组织委派,潜回紫阳,以教书为业,伺机从事进步宣传。
自冯英离家后,宋时新也离开紫阳,找到陕西省委,汇报川陕革命斗争形势情况,鉴于安康为川陕咽喉,省委成立安康军特支,派他回到安康,负责组织策动靖绥军兵运工作。他从《金州时报》上一则消息得知紫阳有一支红军游击队活动情况的,只是不知道领头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学生冯英。
那则消息是芙蓉从紫阳回到安康后报道的,虽然是反面宣传,却也吐露出一些红色讯息,恰巧陈三才到安康找党组织,被靖绥军抓丁到了军中,他所在的班连班长在内大都是**党员,陈三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轻而易举就投入了党的怀抱,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他揶揄说;“***帮了倒忙,不抓我当壮丁,我还找不到党在哪里。”班长得知他的情况后,便及时向军特支书记宋时新汇报,几个支委委员在一起研究,决定由宋时新与陈三才一起到紫阳摸清情况。军特支作出这一决定,主要是从长远着眼的,一来兵运工作如果按计划进行,起义后部队不可能留在安康,只能是转移到反动统治薄弱地区开展游击斗争,紫阳与巴蜀接壤,有利于今后川陕红色根据地发展壮大;二来根据陕南工委指示,成立安康地位机关,如条件成熟,也可把地点选择在紫阳,既有利于长期隐秘,又有利于开展工作。
师生重逢,不已乐乎。冯英把大家一一介绍,宋时新也把跟他一起来的同志介绍给大家:“这是军特支委员王时同志,他可是保定军校的高才生,是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
王时与大家一一握手,他30多岁,从面相上一看就是位英武果敢之人。宋时新穿着一身兰色长衫,戴着眼镜,留着中分背头,容光焕发,睿智灼见,活脱脱一位教授扮相。他开心说:“同志们在艰苦环境下独立自主坚持的武装斗争,并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我代表党组织在这里表示由衷的敬意。”大家热烈鼓掌,这是第一次得到党组织的认可和肯定,每个人脸上洋溢激动的笑容,鼓掌也特有劲。宋时新继续说:“我与冯英同志是师生和同仁的双重关系,作为她的老师,看到他的进步成长,我很高兴;作为同仁,看到她在革命的熔炉里锻造成钢,我很高兴。当然,遇见各位同志我更是高兴。今后我们将在一起团结奋进,并肩战斗,为革命理想的实现共同努力!”
“好——!”掌声骤起,一片叫好。
冯英异常激动地说:“同志们,我们今天终于回到了党的怀抱,如同孩子找到了娘,我相信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激动的,有了党的正确领导,火光照亮心田,火光照亮前程,革命就不会偏离方向,革命就会沿着党指引的航线到达胜利的彼岸。我提议,为了纪念和庆贺今天——不,是今晚这个激动人心的相逢,我们痛饮今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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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夜晚前庭都是灯火通明,大家围坐在一起,倾听宋时新介绍国内革命形势。
宋时新说,中央苏区结束了“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主张,取得了三次发围剿胜利。1931年11月20日,在江西瑞金举行了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宣布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会议通过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土地法、劳动法和经济政策的决定等文件,肯定工农大众享有各项政治、经济权利。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根据地后,经过千辛万苦,浴血奋战,渡过汉水,历时两个多月,行程3000里,于1932年底由陕南进到川北地区,开辟了川陕边新的革命根据地。原王维舟领导的川东游击队扩编为红三十三军,王维舟任军长,杨克明任政治委员。红四方面军到达川陕边后,同当地党组织、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相结合,利用四川地方军阀混战争地盘的时机,建立了以通江、南江、巴中为中心的川陕革命根据地,并先后建立了**川陕省委和川陕苏维埃政府。
大家伙第一次从宋时新口中了解到外面的情况,所以都听得津津有味。
宋时新接着说,现在的中国正是内忧外患,正当***统治集团调动兵力大规模围剿工农红军的时候,日报热闹帝国主义发动了九一八事变,武装侵略中国东北,开始了变中国为其独占殖民地的侵略战争。
听到这里,大家伙气愤填膺,纷纷叫嚷开了。
“狼都钻进家门了,不打还等啥?”
“***那些兵都干啥吃去了,当兵手上的家伙又不是干柴棍。”
“东洋倭寇真是太欺负人了。”
“打东洋倭寇!让这些矮矬矬滚回去!”
冯英招呼大家说:“大家平静,听宋先生讲话嘛。”
大家平静下来,一脸的愤怒。
宋时新说:“日本帝国主义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实现侵略计划,主要是以蒋介石为首的***政府对日本的侵略实行不抵抗政策的结果。不抵抗主义的基本理由是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所谓的安内,主要是继续围剿工农红军、镇压抗日爱国力量和内部排除异己。所谓的攘外,其实不过是谋求同日本侵略者的妥协。**中央也多次发表宣言和决议,号召中国工农红军和被压迫民众以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主义出中国。社会各阶层抗日救亡运动很快在全国许多城市和村镇兴起。”
冯英感慨地说;“我们都快成井底之蛙了,只看到紫阳这么簸箕大块天,却对天外之天的风云变幻一无所知。听先生一席话,算是明白了好多天下事情。以后有先生指导,我们心里也踏实了。请教先生,我们今后怎么干?”
宋时新微微一笑,说:“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将我的军了。怎么干?其实你们已经干得很出色,已经为今后的斗争奠定了基础。把武装斗争、土地革命和建立革命政权三者有机结合起来,实现工农武装割据,是中国革命的新方向。紫阳的实际情况我是了解的,兵匪执政,豪强割据,土匪横行,民生凋敝。我们的任务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土匪恶霸,结束韩剥皮反动统治,建立一个稳固的紫阳苏区。”
“好——”大家齐声鼓掌。
这时,司务长来到前庭,手里拿着一块竹片,悄悄对冯英说:“党代表,这是在柴房里发现的,有一大堆,柴火不够烧了,我想拿这些竹片当柴烧,一看上面有字,就拿来给你看,能不能烧?”
冯英接过竹片,一眼看出,这就是游击队出川时在河里放的漂子,字迹清晰可见。冯英举起竹片,说:“不能烧。不但不能烧,而且还要好好保存。这些漂子漂流八百里任河,是紫阳人民见到的第一个红色信号,也是红军游击队第一次在紫阳宣传红色革命的印证。两年多来,游击队就像这一块块漂子一样浊浪排空,卷起千堆雪,同时也像这一块块漂子一样无依无靠地随波逐流。”
谢三说,这些漂子任河沿岸的群众都打捞过,后被收缴,如不交出,按通共论处。
宋时新拿过漂子,像鉴宝一样仔细观赏,最后得出结论:“这是我迄今见到的最原始最精巧最美丽最富有创新意义最实效的红色宣传品,红色漂子必将载入党史卷帙。”
冯英说;“给在坐的每一位送一块,这不仅是一件红色收藏品,也是收藏一段红色记忆。”
司务长面露难色,轻声问:“党代表,这竹片不能烧,晚上到哪里找柴火。”
冯英望着谢三一笑说:“柴火的事就交给我们的农民协会主席谢三同志去想办法。大家伙可都等着开席哟。”逗得大家都笑了。
谢三说;“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到我,就是把邱家大院拆了也不会误了今晚的接风宴。”
凤儿接过话说;“你把大院拆了当柴烧,想让大家住露天坝呀。”
谢三说;“你再顶嘴,我就把你两条腿剁了塞进炉灶里。”
凤儿说;“我把你脑壳砍了当柴烧。”
谢三见玩笑开大了,也不敢再惹这个辣椒妹,对着凤儿做了个呲牙表情,赶紧拉着司务长离开了。
笑声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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