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哈哈哈!一定是!”
巧的是,此时,丫鬟小玉正好走入厨房找枸杞为主子泡汤,见李厨子笑容满脸,便问他因何事欢喜,难不成是撩着了隔壁巷的何寡妇?
李厨子解释,他跟何寡妇从来就没任何关系,让小玉不要乱说,随后,便把黑碳饼的事告知于她。
小玉一听,笑得合不拢嘴。
殊不知,小玉是府中公认的大嘴巴,一事传入她耳,再经她嘴出,便人尽皆知。这不,不到一个时辰,府中下人,全都知道了太子殿下的糗事。
有人说:“哎呀,原来太子殿下到厨房里是在做糕点啊,真是奇闻啊。”
“可不是吗,全做成黑碳,装满了一桶!”
厨子们也加入其中,说道:“别提了,装桶里也好说,烦就烦在,他浪费了整整一袋面粉,唉,也不知道如何跟管家报账才是啊。”
“嘁,慌什么,如实告诉老管家便是了,难不成你打算为那草包背黑锅吗?”
……
之后,一丫鬟正好送甜汤去赵令仪房中,见其百无聊赖,打算逗她一笑,想了一想,便把江绎心在厨房里做的事,当成笑话一般告诉赵令仪。
又觉没说过瘾,丫鬟啧啧嘴感叹道:“这当今太子真是个大草包,什么都不会做就罢了,还自以为是,真是太傻了。”
赵令仪却笑不出来。她知道,所谓的草包,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吃上玲珑酥罢了。
虽然出了丑,但江绎心怎说也说堂堂太子,谁能料到,连下人都敢肆意地道他的不是呢。
想到这里,赵令仪便觉得胸口被堵了一块石子似的,已无心再喝什么甜汤,她朝丫鬟沉声说道:“你出去吧。”
待丫鬟离开,赵令仪长长地叹了口气。
汤不喝,茶不饮,推开了房门,闲步于庭院里。
忽然间,抬头看着一株带着花苞的枝头,登时思绪如潮。
“令仪,朕带你去赏梅可好?听小李子说,昨夜里下了一场小雪,梅园里的梅花竟然一夜之间全开了,天降祥瑞,这是我大雍国运昌盛的象征啊!”身着龙袍的青年下了早朝,肩上披着一层碎雪,温软眉目舒展开,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竟不知殿下也关心起国运来了?”她笑,躺在暖融融的榻上不肯起,大殿内熏香袅袅,熏得人骨头都是酥的,她挑了一分眉梢,殷红的花钿是灼灼的艳色,跟君王撒娇,“外面天寒,臣妾可受不得冻,陛下只懂得惜花,却忘了惜人。”
皇帝慌了神,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她便粲然一笑,狡黠的一眨眼:“臣妾只是开个玩笑,陛下还当真了?”
她去握皇帝的手指,以免真的触怒了他,却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郑重的许下了承诺:“朕会让你看到梅花的。”
她微微一愣,笑着拥住了帝王,却没想到那人并没有食言——
第二天她推开门,脚下是厚厚的羊毛绒毯,从寝宫一直铺到梅园。两旁用竹竿支撑起了挡雪的白纱,却又可以透过白纱看到澄澈的天光。沿途摆满了栽种的花盆,里面皆是灼灼盛开的梅花。
她睁大眼睛,呆呆地往前走了一步,竟发现羊绒毯是温热的。
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那人竟连夜命工匠挖通一条地道,在她寝宫到梅园的路途中安了地龙。
她踩在羊绒摊上,听见那人在身后唤自己的名字:“令仪。”
……
“令仪。”
赵令仪回了头,看见那张记忆中的脸,竟然有些恍惚。
江绎心看她神色有异,奇怪的张望了一下:“你怎么了?”
赵令仪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看你这西子捧心的样子,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江绎心不自然地将捂着胸口的手放下来,难为情的挠头:“哈哈,也是。”
见他还能笑得如此灿烂,赵令仪便知道,江绎心依然蒙在鼓里,他全然不知,下人们正以他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瞧见江绎心的手背烫伤未消,赵令仪心中有些复杂,将目光投向远处,一片天清云淡的景色,与前世的细雪纷飞依然是隔了百年。
江绎心发现赵令仪面有愁色,不由关切道:“令仪,为何愁眉苦脸?是伤口还疼么?”
“不……在想些琐碎罢了。”赵令仪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
“哦?是有什么难事吗?说来听听,应该没有本宫办不到的事情!”江绎心一抬下巴,自信满满的道。
果然,他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是世上的事哪会事事都如你的意呢——
陛下。
赵令仪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向江绎心微一点头,便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
在王府休养了数日,离秀才考试的时间也渐渐近了。这段时间程伯庸将赵令仪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下巴都圆润了一点点。
赵令仪向程伯庸表示了谢意,挥别了眼泪汪汪的太子,便回到了星空书院备考。
人生总要经历大大小小的磨练,考试又是一层一层的阶梯,只有把握住机会,稳健的爬上去,才是成功的彼岸。
在这一路上肯定会路过许多的风景,见过许多的人,这风景里面不值得一提的人,也许会有很多的意见来发表,但是赵令仪肯定不会听入耳中,抵达心底。
以上种种思绪,就是对于自己参加秀才考试而他人报以嘲笑,做出的一个脑中下意识的想法。
对于那些个以嘲笑他人为乐,却不顾及自己人生的人,赵令仪并不愿意搭理,又为了躲个清闲,非常干脆的藏身于后山当中。
青山绿水,四面都是晨起的雾环绕,宛若人间仙境,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书院四季常青,不知时间流逝,是人间圣地。
那一片翠绿的景致当中匿藏着一个小小的人,身上同样一身清淡的绿衣,以翡翠作为点缀,清丽脱俗。
她手中拿着一卷书,身子靠在斜倚的树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写着漫不经心,字字读着圣贤书。
“……我可是真的循声过来。”只听云雾缭绕中传来一声,穆青踩着黑靴大步踏来,身上穿着一身劲装,扎着马尾辫一晃一晃,那英气的长眉一挑,笑着道:“赵大才女还是这么专心致志的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赵令仪将手中的书一合,瞪了她一眼:“你也学坏了,开始打趣我了?”
“哎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什么时候学坏了,我一直都很坏好吗?”穆青一本正经的为自己的名声证词,然后凑到赵令仪的身边,赵令仪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下,也是应对了这个人的无聊。
穆青和赵令仪不一样,她可不甘居于树下,像个猴子一样三下两下的就直接穿到了树枝分叉处,然后身子斜移的躺了下去,晃荡着自己的脚。
赵令仪好好的在这里读着书,突然窜出来一个猴子给自己捣乱,她一时之间也摸不透,干脆拿着自己的书打着她晃荡的脚,不解的问:“平日里你是根本就没人影儿的,就算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也未必抓得着你,今儿个怎么主动献身到我这儿了?最近你又没好玩的,没好吃的了吗?”
“人生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页,怎么可能会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不过你的话提醒我了,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儿。”她坐起身来,在自己的怀里摸来摸去,最终摸出来一个明黄色的小袋子。
直接伸手递了过来,满不在意的说:“我老爹为了能让我收心,在书院里面好好读书,控制了我的钱财,以至于我除了吃饭以外,买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思来想去,我身上还算贵重的就是它了。”
这护身符已经泛旧,不用想就是从小带到大,而就算如此之就上面还是泛着一点金黄色的光,明显是加持了一些文人之力。
护身符不贵重,但是文人之力很贵重,赵令仪下意识的就想推辞:“你这哪里是还算贵重,分明是重的我都不敢接,这护身符一看就是武穆大人予你的,我是万万不能要,但是你这份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非常感激。”
穆青一下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在赵令仪的眉宇间重重地打了一下,不高兴的说:“官方话客套话,这话你与太子或者是程伯庸说一说就好了,跟我说什么呀?!”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也涌出了几分高兴,忍不住翘起嘴角:“是是是,我的错。”
穆青将这个护身符系在赵令仪的身上,嘱咐道:“你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其实完全没有这么急着考试的必要,但是既然你决定参加,那就是一定自信心满满,我就只能支持你了,加油。”
她粲然一笑,真的是比那天上绽放着光芒的太阳还要耀眼。
上辈子什么都没有,这辈子却好像拥有了很多,有人真心以待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