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仪艰难地咽下嘴中之物,眼圈都红了,憋了半饷,才斟酌着语句回答:“味道……很奇妙。”
原来,江绎心做玲珑酥时太过慌乱了,做最后一批馅料时,一个不小心,把盐巴当成了砂糖,以至于,这本该是甜的酥饼,一下成了咸得齁鼻的玩意儿。更悲催的是,江绎心急着讨人欢心,费了半天做好的玲珑酥,自己一口没尝就给赵令仪送去了。
“很奇妙?那好吃不好吃?”江绎心眼巴巴的追问着,很想知道答案。
赵令仪欲言又止,显然江绎心是第一次做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表现。但是赵令仪一眼望见他手上有烫伤的痕迹,也不忍打击对方,心一软,终究含糊的说道:“还不错……”
被赵令仪一夸,江绎心的眼睛更亮了,更傻头傻脑地追问道:“是程伯庸做的粥好吃,还是我做的玲珑酥好吃?”
杏衣少年翘起嘴角,觉得自己赢定了。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哪里比得上他从母妃那儿模仿的宫廷糕点呢?这千面玲珑酥可是连老头儿那么嘴刁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江绎心不知道,越高端复杂的东西让不懂的人去做,就越容易出现惨剧。
程伯庸做的粥虽说平常,但咸淡把握有度,口味绝佳;而江绎心做的玲珑酥,难听点说,可谓是毒药,还是不能让人含笑九泉的那种毒药。
但赵令仪知道,君王是最忌讳与别人比较的,更别提输给另一个人。江绎心此刻再笑嘻嘻的好说话,他也是个未来的君王,君王的猜忌和好胜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因而沉吟片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各有各的好,就如春花与秋叶,分不出高低。”
江绎心听得云里雾里,他就是个没什么墨水的草包太子,不懂文人的那些迂回曲折,只能眼巴巴的问道:“我不要都好,我只在乎你喜欢的是春花,还是秋叶。”
少年乌黑的眼瞳直直的望过来,映着窗外亮起的灯笼,烛光撒落在眼底,像一点点温软的泪意。
赵令仪微微一震,敷衍的话到了嘴边,竟有点说不出口了。错开目光不去看他,赵令仪借口说有了困意,打算稍作歇息,这才把江绎心给打发了。
待江绎心一走,赵令仪立马以茶灌嘴,喝饱了茶,自言自语道:“江绎心是不是把盐贩子给打死了?”
江绎心春风满面的从赵令仪房里出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想着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先去王府的后院散散步。
鬼使神差般,正好遇着程伯庸在舞剑。
其剑舞得虎虎生风,时而跃起,使出一招闪雷快劈,时而矮身,又使一招秋风扫落叶。尽管把剑舞得精彩,但旁观者却不为所动,木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赞赏的意思。
江绎心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程伯庸叫住了。懒懒地停了步,江绎心毫无表情地问:“何事?”
程伯庸笑了笑,说道:“得知太子殿下今日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下午,我斗胆一问,可还用得顺手?”
江绎心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能为赵令仪煮粥,我就不能为她做千面玲珑酥吗?”
程伯庸轻咳一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微臣竟不知道太子殿下如此多才多艺。”
“嘁!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江绎心没有跟他闲聊的兴致,斜睨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
怎料,才走出一步,寒光一闪,竟有一枚飞镖从侧面而来,此刻躲避已是来不及!
程伯庸眼明手快,在飞镖近身之前,便早一步察觉到危险,立马将江绎心一掌推开。
这一推只使了三成力气,却让江绎心陡然失了重心,踉跄着被退出一大段距离,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
江绎心措手不及,直到从地上爬起来才如梦初醒,难以置信的看着程伯庸,眼中染了怒意:“岂有此理!程伯庸,你造反啊!”
程伯庸眉头紧皱,脸色凝重,冷冷的嘱咐道:“躲起来!有刺客!”
此时,江绎心回过神,终于发现身边的木柱上,稳稳地插着一短镖。
同一时间,竟又迎面飞来两镖。
电光石火之间,程伯庸手中长剑清啸,配合着程伯庸的动作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圆弧,将那暗器悉数斩落,才让江绎心有了逃脱的机会。江绎心迅速的掩入屋内,隔着红木雕花格子飞快地将四周扫视了一遍,朝着院中的程伯庸提醒道:“小心你身后!他们有人埋伏在房顶上!”
程伯庸闻声抬头,发现一蒙面黑衣人正伏在院墙的瓦片之上。
“敢在我府中行刺,看来你是嫌命长了。”
程伯庸面色一冷,便朝刺客的位置纵身一跃。
行刺者自知败露,慌忙逃窜,跳下院墙后,像是脚底抹了油,身影很快隐入院外的集市中。
然而程伯庸轻功了得,追了三四条街,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守株待兔,终是把人堵住了。
这刺客并非新手,自知脚力不比对方,便一咬牙,打算在这巷子里来一场死斗。只见他瞬间拔出匕首,一闪身,闪至对手侧间,抬手便刺。
程伯庸见状,挥剑要挡,怎料,刺客的匕首势头一变,竟直直的往左肩上刺来。迅雷掩耳间,程伯庸立马侧转半个腰身,躲过其招后,挥臂就是一拳。
此拳快如闪电,劲度刚猛,正正打在刺客的脸颊上,当即,惨叫声起,鼻血横飞,估摸着,似是把人家的牙都打掉了一颗。
刺客倒地后还想反扑,察觉到程伯庸有所接近,竟又从怀里掏出一镖,嗖地一声,飞镖乍现眼前。
程伯庸一笑道:“故技重施?”话落,轻易躲过飞镖,手中之剑,直指对方咽喉。
刺客终于知道怕,浑身打颤,忽然,手中匕首一抬,为的不是反击,而是想要自行了断!
可惜,程伯庸没给对方自杀的机会,他一脚踢走对方的匕首,随之,又狠狠踩着刺客的手腕,用力一碾,碾得刺客嗷嗷叫。
“是谁派你来的?”程伯庸眉心微蹙,语气之冷,似要把周间的空气凝结。
刺客咬牙不肯招认,呸了一声后,视死如归道:“要杀便杀!”
“你刺杀当今太子,死是迟早的事,不过,你要是想死得舒服一些,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哼,老子不怕!动手吧!”
“呵,你可知道,当今太子江绎心的手段?”
刺客有些懵,瑟缩了一下,嘴上却是不服气道:“要杀便杀,我岂会怕一个狗屁太子!”
程伯庸收起剑,而又蹲下身,诡笑道:“那好,我先带你回去,然后让太子处置。”
提着刺客回到府中,程伯庸便吩咐了下属几句,将人关进王府的密室中。
江绎心与赵令仪也到了场,只见刺客被五花大绑于木柱上,手脚动弹不得,而那嘴巴倒是硬,就是不肯道出幕后主使。
程伯庸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刺客一眼:“我说过,太子殿下有一百种让你求生不能的手段,你不信?”
江绎心懵了,跟那刺客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我什么时候成了手段狠辣之人了?
正要张嘴反驳,忽被程伯庸拉到一旁,小声耳语道。
“殿下宽心,臣只是吓吓他,不然他是不会招的。”
江绎心才会过意来,随后,他走到刺客面前,墨眸微眯,神情可怖地说:“听着,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就地凌迟,凌迟你知道吗?一块一块地切下你的肉,一边切,还一边给你止血,至少切你一千刀才了事!”
喘了口气,又说:“不止如此,我还要拉来一条饿狗,切你一块,喂它一块,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江绎心把这套酷刑绘声绘色的说完,转身给程伯庸打了个眼色,悄然道:“怎么样?够凶吧?”
程伯庸笑着摇摇头,心服口服地夸奖:“殿下果然人中豪杰。”
江绎心琢磨了一会,有些不是滋味,这程伯庸是真的在夸他么?
经这么一吓,刺客果然面色苍白的招了,他可不想死得如此惨不忍睹。
刺客支支吾吾地说,他是楚盈思的侍卫,主子被杀,心有不忿,所以想到潜入王府之中把赵令仪杀了,可是,蹲了半天,没见着她,却见太子出现,因而想,杀一个太子,一辈子也就值了。谁想到,程伯庸的身手如此了得……
江绎心怒了,指着刺客大骂:“原来是楚盈思的狗!来人,关门放狗!”
赵令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王府之中哪来的狗啊。”
程伯庸闭了闭眼睛,一剑封喉,刺客安然死去。
风波一过,府中各处如常。
翌日,李厨子在自己干活的地方,无意之中,竟发现一桶黑炭饼。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个缺心眼的把碳渣扔桶里了,细细观察后,拿出一块,用力一捏,不曾想“黑碳”里头竟藏有馅料,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思前想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