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路过的婢女问了下厨房在哪,江绎心便顾不得身上的伤,咬着牙往前面走去。
府里的下人早就听说了太子殿下亲临,本来就议论纷纷,一看到太子殿下竟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一个个都傻了眼。站在门口的两位主厨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太子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还是回房休息吧。”
江绎心扫了两人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抬手让他们起身,淡淡说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那两个主厨对视一眼,并不敢真的站起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恳求道:“太子爷,您想吃什么可以吩咐我们,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这厨房……”
江绎心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一双幽黑的眸子冷淡的打量着他们,懒洋洋的开口:“我该怎么做还用你们来教我吗?”
那两个主厨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其中一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为难的道:“殿下息怒,小的不敢,只是万一让世子知道我们让您亲自动手……”
“没有什么万一。”江绎心白了那两人一眼,没好气的道:“程伯庸才不会心疼我呢。你们就干脆点退下得了。”
厨师们不敢反驳,全退出了厨房,但也没走远,躲在窗后,偷瞄着里面的情况。
江绎心打量着四周,观察着眼前的火灶厨具,除了大锅和菜刀,其余的厨具,他都叫不出名字,至于怎么使用,还得他自己琢磨。
谁叫他面皮薄,不肯留下厨师在旁边指点。也是怕让人看到他的狼狈样,他这太子也没脸再当了。
他随手拿起一锅铲捣鼓着,思前想后,又跑到一角去翻东西。
在外面偷瞄的下人们看糊涂了,谁都不知道江绎心要搞什么名堂,生怕他搞得厨房一团糟,有人便冲里头喊道:“太子殿下,请问需要帮忙吗?”
江绎心才知道这些家伙还没走,他猛地回头,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怒吼道:“滚!”
这下,厨师们缩着脖子作鸟兽散,真的全滚蛋了。
但莫名被江绎心凶了一顿,心里肯定有怨。两下人走没多远,便开始交头接耳。
“诶,你说,太子殿下往厨房里钻,图啥啊?”
“唉,估计是身子有些虚,没处去玩,所以跑厨房里去图个乐呗。”
“不是吧?厨房里有什么好玩的。”
“嘿,宫里的人心都跟海底针似的,你能摸得透?让他胡闹吧,别把厨房点着了,什么都好说。”
“哈哈哈,对对,传说中只会雕石头玩的草包废物嘛,就是闲得慌了,也不做正事,诶,社稷堪忧啊。”
“嘘!小点声……”
其实,江绎心并非闲得慌,也非图啥乐,他是要为赵令仪做吃的。
与此同时,他认为,程伯庸亲自为赵令仪煮了粥,自己再煮粥的话,着实缺乏新意,思忖一阵,想起了一糕点,名叫千面玲珑酥。这玩意,是江绎心的母妃曾为他做过的糕点,味道之秒,一言半语难以说清,反正是一试难忘。
江绎心来了精神劲,在厨房里翻出了面粉,随之挽起手袖,红红火火地,在厨案上揉起了面团儿。揉好了大团子,又捏出许多个小团,然而,到了放馅料时,江绎心犯难了。
他只吃过了母妃做玲珑酥,却没见过母妃是如何做出来的,更别说馅料是如何搭配了,没得配方,只记得味道,不知是否还能做出得出来。
江绎心陷入了茫然,回想着那些味道,他灵机一闪,朝手边的瓶罐用料看去。
琢磨一阵,心想,死马当活马医罢!
于是乎,伸手掏出些许冰糖,尝了颗,觉得不错,甜得挺让人欢喜,便放了几把进盅里弄碎;记得玲珑酥里有果仁的味道,于是,又找来些松子碾碎放入;此后,金丝蜜枣加了些,白芝麻子加了些,花生碎粒又加了些……捣鼓了半天,江绎心所做的馅料成了大杂烩。
说实在,江绎心毫无厨房经验,在里头做事,做什么都不顺手。这不,生个灶火,几乎被柴烟熏晕过去,猛咳一轮后,殊不知,脸上已黑得像锅底一般。
回头发现,忘了锅里在烧水,心想水也滚烫了,掀开锅盖,好家伙,水早就干了,大锅几乎被烧穿了去。见状,江绎心一急,连忙打了桶水,猛地朝烧红的锅里倒去。
水一进去,刺啦一声,水汽蒸腾,一个不小心,蒸汽把手背给烫了下,烫得江绎心大叫,水桶掉地上,人也几乎吓得跌倒在地。
厨房里被江绎心弄得乒乓作响,而他在厨房“捣乱”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王府。
有下人觉得,再让太子殿下胡搞的话,只怕厨房失火,于是,走到程伯庸身边告状。
程伯庸听后,笑了笑,问:“太子殿下去了厨房?”
下人忙不迭的点头,控诉道:“那位爷非要进去,拦都拦不住。进去后就把府里的厨师都轰走了。大家都在厨房外面不敢进去。而且,那里都开始冒黑烟,怕是……”
程伯庸叹了口气,挥一挥手,无奈地揉揉额角,吩咐道:“随他去吧,出不了大事的。”
仆从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可是太子殿下霸占了厨房,咱们府里的晚膳也要被耽搁了。”
“噗嗤,”程伯庸喝的一口茶差点呛出来,勉强绷着脸合上茶碗,将那抹笑意咽下去,“那就到天香楼点几个菜罢。”
而另一边,江绎心浑然不觉自己惹了麻烦,终于开始烤玲珑酥了。
但是,他这是第一次接触烤炉,好不容易热起了炉子,却不晓得控制温度,因此,第一批的玲珑酥,出炉时,全成了黑炭饼。
江绎心眼看功亏一篑,登时欲哭无泪,然而捶胸顿足了一会,又强打起精神,自言自语道:“不能就此放弃!”
接着,又做了一批糕点,放进炉子烤,又一次出炉时,依然是黑糊的碳饼。对此,江绎心几乎崩溃,但一想到赵令仪吃着自己做的玲珑酥,对他甜甜一笑,江绎心便眼前一亮,又有了拼搏的气势。
第三次,他学聪明了,一次做了几批团子,分批放进去炉子里烤,烤坏一次,调整火候一次,折腾了大半天,快到傍晚时,终究是烤出了几块像模像样的玲珑酥,尽管酥皮是带焦的,但至少不是一堆黑炭了。
末了,为了顾全面子,走出厨房前,江绎心把所有的失败品,也就是黑炭酥,通通扔到了一个小桶里,最后,图个保险,放好盖子后,还在盖上压了包面粉。
觉得一切妥了,江绎心才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掉的头冠,兴冲冲地端着糕点去找赵令仪。
他故作优雅地敲了敲门,门里传来赵令仪的声音:“谁?”
江绎心伏在门上嘻嘻地笑,眸子亮晶晶的,卖关子一样拖长了声调:“你猜?”
“……”赵令仪有些沉默,感觉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整个人后面都挂满了萧瑟的落叶。
有什么好猜的?他的声音赵令仪早已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赵令仪简直想撬开这顽石太子的脑壳,看他是不是朽木脑袋。过去将门打开,赵令仪就见一盘装着几块焦黑焦黑的大圆饼堵在眼前,惊得她后退了一步。
赵令仪有些诧异,忍不住问:“这是……烤大饼吗?”
这时,江绎心装出一副老师傅的口吻,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解释说:“非也非也,此乃千面玲珑酥,是我母妃的御用糕点,这次你有口福了,来,尝一个。”
赵令仪愣了愣,说实在,看见了焦黑的酥皮,着实难让人有胃口去试一试。再看江绎心身体有伤,站都站不稳,脸上还笑嘻嘻的,又确实难以拒人于门外。于是,勉强笑道:“进屋再说吧。”
刚刚坐下来,江绎心迫不及待,立刻嚷道:“来来,你快尝一口。”
赵令仪打量着江绎心,看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沾着碳灰,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令仪你果然慧眼,没错,这是我亲自做的!我是不是金玉其外,秀外慧中?”江绎心得意洋洋地挑着眉梢,一脸陶醉的自夸。
赵令仪看着那盘疑似饼状的不明物体,有些犯难:“可是……我刚吃了一碗粥,肚子里满满的,怕是再吃不下东西了。”
提起那碗粥,江绎心顿时不高兴,其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但他没打算“放过”赵令仪,假如她一口不试,江绎心怕是一晚上都难以入眠。
“令仪,你就尝一口嘛,一口,就一口……”
奈不过软磨硬泡,赵令仪没了辙,拿起一块“烤大饼”,放嘴前了,犹豫不决,似乎吃一口所谓的千面玲珑酥,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鼓起勇气咬了一小口,赵令仪细细咀嚼着,突然脸色微变。
江绎心忙着问:“怎样,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