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谢穆将军,却一点也不爱他,临死前仍然想见那个教书先生最后一面。这一次穆将军没能找到她,只能强忍悲痛独自抚养你,同时向外面宣告穆夫人病逝。”
宁为玉的话音刚落,穆青就控制不住的将他向着门外推去:“不要再说了!我娘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坏我姻缘,就这样去诋毁别人母亲,那么你在我心中,就始终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小人?”宁为玉一把抓住穆青的手腕,狭长好看的丹凤眼中闪过一道叫人不易察觉的暗光,有些残忍的说道,“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昔年旧事,只要你有心去询问一下当年府邸的老人,就应该能够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信到那个时候,你再来指责我也不迟!但我希望,在你之后你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不会……”
啪——
宁为玉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愣在当场,光洁如玉的脸蛋上渐渐泛起通红的指印。
穆青站在她的对面,通红着一双眼,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颤,手还僵硬的保持手刚刚扫过宁为玉脸的姿势。
“你?!”宁为玉刚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的面前的穆青直直的倒了下去,蒙上一层蕴怒的眼底又闪过一丝茫然。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赵令仪见此,立刻扶住了倒地的穆青,一边轻声呼唤她,一边向着床榻走去,“穆青,穆青!”
看着面色苍白的穆青,宁为玉的眼底黯了黯,然后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上去。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赵令仪眼底微动,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止,细致的替穆青好被子,开口的话确是对着身后的男人,“你总是说你喜欢穆青,可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去掀她的伤疤?宁世子,你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宁为玉怔了怔,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底快速的一闪而过,可却令人捕捉不住,但也只不过这么短暂的一愣,他的眼底又恢复成平日里的似笑非笑:“被你看出来了?是,我是不知道什么是爱,缠着她不过是因为她小时候害我脚受伤,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够在人前抬起头来!我要报复她!既然她毁了我的大好人生,我又凭什么看着她好过?”
“那除了仇恨之外呢?”
赵令仪从床上站起身,目光直直的平视着宁为玉,“真正想要报复一个人,是不惜任何手段的去报复她,让她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你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能够娶到穆青,就算里面的手段是穆青并不想看见的,但你只不过是想要让她注意到你而已!所以宁世子,希望你能够看清楚你自己的内心,你对穆青,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爱恨交织,才最是折磨人。”
赵令仪的一番话让宁为玉彻底愣住了,原来自己对穆青这个小丫头的感情,竟然是这样的吗?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根本无言以对,因为赵令仪说的话好像都是对的,只不过是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罢了。
赵令仪看着眼前清俊少年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就连眉梢的一点红痣都黯然失色。她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需要再点拨一下他才好。
“宁为玉,不要被仇恨的阴云蒙蔽了双眼,做出违背你本心的事情,不然你会后悔莫及。”赵令仪盯着宁为玉的眼睛,语气严肃:“你现在这样对待穆青,真的出自你的本心吗?你好好想想,看到她哭的背过气去,你觉得开心吗?真的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吗?”
宁为玉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卷翘而浓密,打在脸上出现一层阴影。他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只一眼,他就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低声问道:“那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赵令仪看到宁为玉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他,她挑眉轻笑道:“宁世子这样神通广大,连穆武将军这样秘而不宣的隐私都知道,想必也有办法能够说服穆将军,让他消除对教书先生的偏见,打开心结吧?”
“什么?”宁为玉听到赵令仪的话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说赵姑娘你说错了?”他阴郁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看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一个会给自己的情敌制造机会的好人了?”
赵令仪轻笑一声,她的双目变得温和起来:“宁世子的确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你不觉得两个人公平竞争才更有意思吗?”
宁为玉又沉默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前人的话。
“你好好照顾穆青,我先告辞了。”宁为玉没好气地白了赵令仪一眼,有些神不守舍地离开了,再呆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在出现什么状况。
天色已晚,穆青也悠悠地醒转,她盯着陌生地帐顶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她转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看书的赵令仪,昏倒之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令仪……”穆青看到赵令仪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抱住了她的细腰,失声痛哭。
赵令仪看着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心底异常柔软,轻声安慰着:“这几日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不愿意回府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静一静好不好?”穆青用力地点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疼爱自己的父亲,更不想再见到宁为玉那个讨厌的人。穆青在赵令仪的安抚下平静下来,赵令仪让穆青吃点东西,而穆青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是盯着屋顶,眼神呆滞,过了一会遍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柔和得像是上好的绸缎,鸟鸣声清脆悦耳。
小小的庭院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赵令仪蹙眉看着眼前气质的清冷的男子出声问道:“傅先生怎得有空来这里?”
傅羡之面上坦坦荡荡:“实不相瞒,是昨天晚上有人给我递了口信,让我今日来你这里,所以我便过来了,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赵令仪心下了然,这倒像是宁为玉的作风,这样看来昨日的话他是放在心上了,这人倒还不算太坏。
“既然来了,还请傅先生去看看穆青吧,她有些事看不开,恐她郁结于心,还请您开解开解。”赵令仪把傅羡之带到房里以后便退了出去,有些话两个人容易说,可是如果再有第三个人,恐怕谁都难以启齿。
轻轻阖上门,她转身出了院子,想来有傅羡之开解,穆青的心情定会好上许多,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赵令仪思及穆青最喜城东杏花楼的点心,便前去想要买些回来,可是却没有料到会遇见自斟自饮的宁为玉。
“赵姑娘!”正当赵令仪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买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了宁为玉的声音,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行了一礼。
“赵姑娘可有兴趣与在下同坐?”宁为玉轻轻摩挲着杯子,剑眉微挑。
“这有何不可?”赵令仪神色淡然:“宁世子一人在这里可是在借酒消愁?”
“我就这么像那种醉生梦死的人吗?”他轻轻一笑,把手边的杯子推到了赵令仪的眼前:“你看这是酒?”
赵令仪低头看着眼前的杯中物,微黄又有着淡淡的清香,不由得展颜一笑:“竟是茶水,宁世子果然好兴致。”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麻痹自己,只有疼痛才能让我保持清醒。”宁为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眉梢,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脸上都挂着张扬。
赵令仪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她早就知道这个世子不简单,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给傅先生传递口信的人是你的人吧,宁世子还真是一个成人之美的君子啊。”赵令仪放在茶盏,笑着称赞了一句。
宁为玉却是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也不想当。做君子多累啊,还不如当个小人来的快活。我现在让傅羡之那个榆木疙瘩明白穆青的心意,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可别指望我会再去帮他们。”
他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邪性,无所谓地说道:“说不好,我还会使个绊子,比如说在穆将军面前把傅羡之是个教书先生的事情提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赵令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着问道:“你今日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番话,宁世子不是惯会装作一副端正谦恭的模样吗?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刻薄?”
宁为玉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赵令仪认真地回答道:“在世人面前我需要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在赵姑娘你面前,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