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起身,随意的指着其中的几道,唇角微勾:“青儿你看,这个是东城边儿蓉品轩的板栗饼,那个西城边的驴打滚,这些东西里可有你素日里爱吃的吗?”
赵令仪顺着宁为玉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他说的吃的,除了他说的这些还有平日里穆青馋的南边的炸麻花和北边的素馅包子。心道,这宁为玉花的心思可真不少。
穆青愣愣的看着这些平日里自己总是闹着赵令仪要吃的零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有些动容,但一想到他算计着和自己的娃娃亲,就忍不住想刁难一下宁为玉。
“这些俗人做的吃食算得了什么?也入得了本小姐的眼吗?若说起长安城里的吃食,我师傅做的梅花烧饼才是一等一的好吃呢!”穆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带着三分傲气,七分不屑的说道。
却不料宁为玉微微一笑,从袖子里顺出一个纸包,一打开正是穆青心心念念的梅花烧饼。穆青目瞪口呆,但也说不出诋毁傅羡之的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些吃食都是用银子买的,算不得自己的心意,只有……只有……”
宁为玉看穆青半天说不出来,就替她说了,“只有自己做的才算心意是么?”宁为玉不等穆青反应,立刻就轻车熟路的去了厨房,不消片刻就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出来。赵令仪一看,就笑了,穆青看的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的看向赵令仪。
赵令仪受不住穆青求助的眼神,只得替穆青开口,“世子,虽然穆老将军同意让你接触青儿,你也不必如此紧追不舍,姑娘家,你总要给她些时日去接受你不是?”
宁为玉见赵令仪开口了,又看穆青这样的窘迫,于是欠了欠身,“是我唐突了,青儿若我不再如此逼你,你可愿不再躲着我吗?”
穆青支支吾吾不答应,赵令仪跟她耳语了几句,穆青还是点头答应了。宁为玉见穆青已经答应了,便带着自己的人退出了院子。
“令仪,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宁为玉还赖上我了不成?你可要帮帮我。”穆青看宁为玉离开以后,立刻就缠着赵令仪,百般抱怨。赵令仪淡定的说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走去了书房。
翌日午后,赵令仪和穆青在院里下棋,宁为玉又一次带着侍卫造访赵令仪的小院,这一次送了各样女儿家的环钗首饰,赵令仪瞧着都不是凡品。穆青看了看却笑了,“宁为玉,你不晓得我从不爱这些金啊玉啊的吗?自小我只爱些素雅的东西,你怕是挑错了送的人。”
宁为玉听了,对赵令仪问到,“赵姑娘可否将院里的桃枝借本世子一用?”
赵令仪一听就知道他的意图,也就随他去了,只见宁为玉就赵令仪院里的桃树上取了根枝子,随意的坐在树下,手中动作起来。傍晚时分一支精致的木兰花簪子就出现在石桌上,宁为玉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木兰是穆青最爱的花,但穆青依旧气的跳脚,赵令仪却将簪子拿在手中把玩,“这宁世子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说着把簪子别在穆青的头发上,惹的穆青追着要打她。
第三日,宁为玉又送了许多衣衫来,各样颜色的都有,款式也是长安正流行的。赵令仪瞧着很好。穆青看了一眼就转身准备回房,还不忘挖苦宁为玉,“宁世子怕是忘了我的家世,将门之女怎么会爱裙衫?”
宁为玉听了,合了扇,三分戏谑的问,“那不知,这个可入的了青儿的眼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根精致的九节鞭,精铁打造,触手生凉,穆青一看就移不开眼。宁为玉又识趣的放下鞭子就离开了,像昨日的簪子一样,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就这样,宁为玉每日都来赵令仪的小院里报道,每日都送来各样女儿家喜欢的事物,穆青每次的刁难他都能轻易化解,而且再送的东西必定是穆青喜欢的东西,让她再也挑不出错。
半月有余,日日如此,赵令仪的庭院的空地都快被宁世子送来的东西给填满了,没办法赵令仪只能告诉宁为玉,再不要送这些东西来,院里放不下了,再要送就送去赵府上吧。
宁为玉才终于停了这些事,穆青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夜里,穆青偷偷的溜进了赵令仪的房间,赵令仪早知她今夜回来,索性靠在床边,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她。穆青刚溜进屋,就和赵令仪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令仪,怎么办嘛?宁为玉这人真是叫人讨厌,我是绝不会跟他有什么娃娃亲的,你帮我想个办法吧!好令仪,你帮帮我。”穆青恨不得扑在赵令仪身上,一边摇晃,一边催促着。
赵令仪只是微微一笑的说,“他的心思我还不清楚,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穆青听了赵令仪的话觉得有道理,眼下只能听赵令仪的建议了。
第二日清晨,宁为玉又出现在赵令仪小院里,赵令仪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亭台冷眼旁观。
“青儿,你起了?”穆青才刚踏出房门,一听这声音,立刻就想回去。宁为玉上前一步拦住了她,“青儿,咱们去赛马吧。我今日备了马场,你随我去可好?”
“不去。”穆青冷冷的回答。
“为何?”宁为玉一脸纯良无辜。
“……还赛马?你脚是什么跛的你忘了么?”穆青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宁为玉似笑非笑:“哦,原来青儿还记得?我就是想跟你回忆一下昔日美好时光啊。”
“……”
穆青哑口无言,简直拿这个人没辙了,再重的话也不忍心说了,只能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喂,你就死心了吧,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是谁?”宁为玉略有些低哑的声音,显得他更可怜无助。
“他是书院的先生,傅羡之。如此这般,你可满意了?”穆青无可奈何,索性一股脑说了出来。
“傅羡之?”宁为玉一声轻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但更多的确是不屑的光,“原来是他呀!不过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你当真以为穆老将军会允许你嫁给他?”
“为什么不可以?!”听清楚对方言语里的嘲讽,穆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爹爹常年驻守边关,他可不像朝中一向最注重那些繁文缛节的官员,爹爹是没有门第之见的!况且傅羡之虽不是出身名门,但也是书香世家,如果与傅家结亲,想来爹爹也不会拒绝!”
“哈哈哈!”宁为玉闻言大笑出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勾起的丹凤眼中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穆青!你说我到底该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和你爹相处那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他向来不喜教书先生这件事呢?”
穆青微微皱眉,压下心底的疑惑看向宁为玉,“你什么意思?!”
面对穆青的疑问,宁为玉也收起了平日里的玩笑之色,手中的折扇缓缓摇晃,一步一步逼近穆青,眼底有着令人看不透的光,“你可知道你的母亲并不是因病逝世?这只不过是穆老将军为掩盖她偷情,而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宁为玉声音冷冷,目光不带有任何一丝温度的从穆青的身上扫过,完全没有在意他刚才的那番话,在对方心中掀起了怎样的一番惊涛骇浪。
“偷情?”穆青有些步履蹒跚的向后倒退而去,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宁为玉,“宁为玉!你不可以随便的污蔑我娘!她明明是因病去世,又怎么可能,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
“是非真假自在人心!”宁为玉收起手中摇晃的折扇,看向穆青的眼中黑眸沉沉,明明长着那样好看的一张薄唇,可吐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有哪个男人会将自己妻子不忠的事情拿到外面说?自然是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并且替对方遮盖那些不堪的过去。好像你母亲的逝世,不过是穆老将军的无奈之举。”
看着几近崩溃边缘的穆青,宁为玉的眼底闪过一道阴沉的光。
那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都在这一天,被他亲手撕扯开来,带着尘封已久的灰尘,赤裸裸的展现于人前。
“当年穆夫人之所以离开穆府,不过是跟一个教书先生私奔了。谁知道私奔后那个教书先生只是贪图钱财,夺走穆夫人所有的积蓄后便抛弃了她。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又无颜面对穆将军,等到穆将军在一个破庙里找到她时,她已经身染重病,穆将军爱妻心切,将她接回府里悉心照料,直到你出生,然而穆夫人的身体日渐虚弱,在你满月之日,给穆将军留下一封书信,便拖着病重的身体出去寻找那个教书先生去了。”
宁为玉的话仿佛一根根毒针,刺穿了穆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