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一想,还不忘添上一句:“今天审独孤大侠的正是那个恶霸小王爷的,还是当今皇上御笔亲批的。那个恶霸小王爷伤天害理、做了那么多坏事,早该死了,为什么要让独孤大侠给他偿命?当今皇上英明一世,碰见关系到自己家的事和凡人一样犯糊涂!”
走在上首那个人依旧笑眯眯的,他手下跟着的那个却岔岔不平,低低的声音骂道:“一群刁民!”他的主子笑道:“未见得啊,以朕看,他们倒是一群明辨是非的良善之民。”先前那人诧异道:“皇上,他们在议论您的不是哪。”主子笑道:“他们刚才说朕什么来着?”那人想了想道:“他们说万岁英明一世,然后……”主子“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一句足以叫朕欣慰了,至于说犯糊涂,朕现在不是亲自出宫,来查访独孤大侠的事了?”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微服出宫的当今圣上楚宏和宫中太监总管小禄子。
楚宏皇帝自少年登基以来,便鲜少来到这喧闹吵嚷的酒肆街坊,今天出来一游,竟颇感畅快。而且,他知道刑部今天开堂审案,心里早打好主意,一来要看看手下的臣子是如何尽忠的,另外想亲自见识一下那个叫‘三缺’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其时,振关街上已经拥挤不堪,小禄子拼命护着皇上,自己还要在前面开道,勉强走到可以瞥一眼刑部那几扇黑漆漆大门的地方,实在走不动了,小禄子才道:“主子,我看您还是将就一下,我们就站这儿看得了。”楚宏点点头,耳中听到开道的锣声从很远的地方接连传来,便转目向发声处看去。
那边,云集的人群正纷纷往两边散开,排成好几队的督察司护城官兵手持长枪,盔甲鲜亮气势如虹,从老百姓中间分流而出。老百姓看到这个阵势,心里很害怕,嘴上却忍不住嘀咕,他们都晓得来得主角正是今天的主审钰王千岁,便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道:“审个案子带这么多兵,皇上出巡也没他这么威风呢。”“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这个老东西,仗着江山原本是他的,作威作福惯了,迟早要遭天遣!”正议论着,督察司的先头部队已经走了过去,紧接来的便是由鸣锣开道的八乘大轿,一身官服打扮的钰王爷正端坐在里面。大轿的两边有王府的卫士跟随,后面依旧是督察司官兵,乃是后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楚宏面前经过,轿子里的钰王做梦也没想到,当今圣上就站在外面,亲眼看着他以这般阵势在大路上招摇。
钰王的大轿在刑部衙门口停下来,尚书大人赵文生早命人开了大门,自己亲自迎接出来。钰王下了轿,随行官兵分列在衙门外大街上,老百姓顿时被隔在几丈之外。
这时候,楚宏凭自己一身功夫挤在人群前面,小禄子跟着一步不落,他们看见赵文生和钰王相互邀请着向衙门里走,突然听见头顶上有人断喝道:“赃官,你拿命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斜对面馥宣楼上窜下,风带起他雪白的衣袂,接着,一道雪亮的剑光闪电般刺向刚刚到达门下第一道台阶的钰王千岁。
馥宣楼第三层窗口那里立刻探出好几个人的人头,其中一个女声脱口惊叫道:“郁剑,你要做什么?”楚宏听声音向那里看去,口中“噢”的一声,脸上的表情突然间非常古怪。
白衣少年沈郁剑从馥宣楼上跃下来,人在中途被钰王带来的督察司官兵截下。沈梦在三楼上也要往下跳,沈风拼命拉住她道:“你冷静一点!”沈梦甩开他道:“那是我弟弟、是我的亲弟弟!”身子一纵,飞下馥宣楼。沈风爱她心切,跟着也跳到楼下。苦了高林和朝云两个,他们不会武功,只有顺楼梯下楼,然后才出门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本来看闲的百姓以为强盗杀过来了,吓得恨不得立刻从这里离开才好。可是今天来听堂的人实在太多,想跑那有这么容易?楚宏也被挤在人群中,小禄子拼命为他挡住四方惊慌失措而拼命奔走的百姓。
钰王府的卫士围在主子身前,人人佩刀出鞘,其中一人大喝道:“还不快把刺客拿下?”督察司官兵得令。他们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将士,虽人数众多,但攻击起来进退有度,或三五个、或七八个,配合默契丝毫不乱。沈郁剑身陷其中,一把长剑居然丝毫也起不了作用。沈梦被隔在外围,冲了几次都被官兵的长枪挡回来,情急之下只有抓住紧跟过来的沈风道:“快让他们住手、让他们住手!”见对方没有反应,顿时气攻心头,扬手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
且言官兵奉钰王命令把白衣少年沈郁剑团团围住。沈郁剑见情势对自己很不利,干脆把手里的长剑扔了,双手伸出,猛地抓住扎至胸前的两杆长枪,然后身体异常灵活地从很狭窄的空隙之间斜斜拔起,手腕使劲,人便在半空旋转起来。围在他身周的官兵正诧异,只见眼前腿影闪动,或是鼻头、或是嘴巴——凡是脸上可以挨着的地方,纷纷中脚。沈郁剑顽皮心起,踢到最后一个人时,脚尖踏着对方的鼻子,整个人轻飘飘从空中站起来,单腿而立,风带衣袂,潇洒出众。
人群中观战的楚宏大声叫好,沈郁剑耳朵尖,双手向他那个方向抱拳一礼,然后飞身形掠过层层官兵,跃上刑部衙门高大宽阔的门楼屋檐。此时钰王府的卫士已经保护王爷进了衙门,尚书大人赵文生迅速调派出一百弓箭手,分别在衙门内外射下埋伏,见刺客上了门楼,立刻搭箭上弦,只待一声令下,马上把犯上作乱的贼人射成马蜂窝。
这时候,一个人大叫着从人群中奔出来道:“住手、住手,箭下留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