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生看见是太监总管禄公公,急忙挥手道:“停!”人慌忙迎上来,道:“公公,怎么会是你呀?”小禄子跟他附耳说了几句,然后道:“我奉主子命令,要带着个屋顶上的少年回宫去。至于其他人嘛,你们看着办——反正主子中午要在舞凤楼看到想看的人。”
赵文生不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紧跟在后面问道:“禄公公,皇——唉,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您得给我说清楚一点呀。”小禄子白了他一眼道:“赵大人,你又不是头一天当官,主子什么意思咱家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吗?好生把事办好了,别惹得主子爷不高兴!”赵文生额头见汗,连连道:“卑职知道、卑职知道!”又对屋顶上沈郁剑道:“小子,你还不下来——真想让本官把你射下来吗?”
沈郁剑上上面看他们唧唧咕咕说了好些话,人站得高也听不到,便道:“我下去,你可不是要把我关到牢房里去?”
其时,赵文生吓得里面的衣服都汗湿了,听头顶上那般说,心里更觉窝火。小禄子走上几步,抬头道:“小兄弟,我家主人想请你喝茶,你下来,我们一起寻个地方,怎样?”沈郁剑冲方才传出叫好声的方向看看,展颜笑道:“好啊,就依你!”飞身从屋檐上跳下来。督察司官兵刚要围上,赵文生喝道:“退下、统统给我退下!”小禄子在前面伸手作邀请状,沈郁剑紧随其后而行。
沈梦这时候才抢到弟弟身边,抱住他一条手臂不停抚摸他脸颊道:“郁剑、郁剑……”沈郁剑当着许多人面不好意思,躲闪道:“姐姐,我没事,很多人看着我们呢。”沈梦眼泪差点掉下来,哽咽道:“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做!不管怎样,你事先要跟姐姐商量,姐姐宁愿自己做事也不要再看见今天这种情形。”
小禄子在一旁催促沈郁剑,沈梦刚要喝斥他不知好歹,闪目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孔望她微微一笑,立刻惊得呆了。此时,武阳王沈风也在,他顺沈梦的目光看去,心头同样巨震。沈郁剑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微微思索,不动声色地露齿一笑道:“有个朋友要请我吃茶,姐姐、王爷,你们先候着,我去去就来。”沈梦想拦,没拦得住。
沈郁剑拨开姐姐的手跟在小禄子后面,走到楚宏跟前。楚宏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可是,不管是久伴君王身侧的沈风,还是曾经也闯皇宫的沈梦,这两个人都很清楚当今圣上是个喜怒均不形于颜色的君主,沈郁剑此去吉凶,恐怕也只有皇上自己能猜到、算到、想到了。
再说钰王在刑部衙门中惊魂未定,突然听说尚书大人居然让刺客毫发未伤、大摇大摆地凭空走了,顿时大发雷霆道:“赵文生,你存心跟本王过不去是不是?”
赵文生重重地叹气道:“不是卑职如此大胆,而是如此如此。”便把小禄子跟他说的话讲述一遍。钰王大惊,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他——”赵文生按住他举起来的一只手道:“王爷,不仅是那个白衣少年,就是雷霆剑三缺,今天也审不得啦!”钰王诧异道:“这又是为何?”赵文生道:“三缺杀人,而且杀的是皇亲,事实俱在他想赖也赖不掉。今天开堂,势必要定他一个死罪。可禄公公的意思,皇上要在舞凤楼召见于他,一个死囚到了皇上面前,其结果如何王爷可想而知。”
钰王大怒道:“难道我儿子俊杰就白死了吗?”
赵文生安抚他道:“王爷莫急,也许下官猜得不对,皇上常年在深宫中,没有理由认得江湖上一介浪人。我想皇上大概无聊想找找乐子,等新鲜过了也就不会管啦!”
钰王反问道:“如果他一辈子也不觉得腻怎么办?难道本王还要屈尊在一个罪犯脚下苟活一辈子不成?”袍袖一甩大步走出刑部。赵文生知道他一定去找皇上理论,自己犯不着去趟浑水,便对外宣称犯人感染恶疾,改日再审,将悠悠百姓的口舌搪塞过去也就罢了。
午膳之后,皇上楚宏在宫中召见在押犯人三缺。刑部尚书赵文生亲自把人带到舞凤楼,然后自己便退下了。他出宫的时候,正遇到气冲冲进宫的钰王。原来早间钰王便来面君,结果总管小禄子说什么也不让他晋见,硬是被挡了回去。
这会儿,钰王孤身一人闯到舞凤楼下,闪目看见一人正跪在台阶下——他本身并未见过雷霆剑,可是观察其人体貌,心里也猜到个十之八九,当下向上道:“皇上,三缺胆敢在天子脚下刺杀皇亲,实在罪无可恕,皇上万万不能听信他人言语饶过他去!”
楚宏截住他的话头,淡淡道:“朕未曾说要饶他呀。”钰王一噎,楚宏命人把一叠案卷捧到王爷面前,他人在上面道:“皇兄先看看这个,这是顺天府、督察院以及附近好几个官差衙门收到的案件讼状,朕还没有细看,先请皇兄代为过目!”
钰王伸了一半的手僵在空中,额头上皮紧,冷汗“扑簌簌”掉下来。楚宏看着他翻状子,口中不冷不热地道:“朕也知道自己常年在深宫当中,外面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刚刚这些,是奴才用了半天的时间搜集到的,堆在皇兄面前已经有这么多。试想,假如朕认真地追究起来,只怕朕的皇侄惹下的祸,连皇兄你也承担不起吧?”
钰王“扑通”跪在地上道:“是臣管教不严。”
楚宏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制道不严是朕的过失。皇权虽然尊贵,可是违背了百姓的意思、失去民心,再尊贵的东西最后都会成为镜中月、水中花,皇兄你明白了吗?”钰王连连叩首,口称“微臣明白、微臣知罪。”楚宏见此情形,一直紧绷的脸上才露出笑意,伸手把他扶起来道:“皇兄还是回王府去吧,朕若有事,自当宣召你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