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蝙蝠心头一震,片刻之后,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你——你居然在灯油中下了毒!!”
“盗侠不必惊慌,此毒一月后才会发作。一月之内,你有七幻莲花,我便有解药!”
飞天蝙蝠怒极,一跃向墙角扑去,脸颊一阵劲风击来,墙角已不见人影,油灯也不见了……
亥时将尽。
京城西北的一座大宅内,一个黑影无声落下,在院心徘徊半晌,熟门熟路的穿过正房一侧的夹门,拐过两道花廊,来到宅西的小院。伸手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屋内空无一人,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空气中闻不到一丝灰尘的气息,仿佛主人刚刚离开。黑影显然很惊讶,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开门声惊动了内宅,立刻有十几个家丁提着灯笼过来巡视,灯火渐渐靠近这屋子,黑影痴痴怔怔,没有躲藏。
看着微开的房门,巡视的家丁没有拥入。半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少公子回来了么?”
闪烁的灯光下,黑影脸上绽开了笑容,转身跨出房门,握住一个苍髯老者的手道:“龚心叔,是我。”
看着三年前愤然离家的少主人,老管家高兴的热泪纵横,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少公子一定会回来!我天天让他们打扫……我就知道,少公子一定会回来。”言语殷殷,听得黑影心头一热。
苍髯老者犹豫片刻又道,“太皇太后大寿,江南首富沈园进献一件宝物,指名要老爷亲自押镖,这宅子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下人……”
黑影喉头有些堵,拉起从小把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呵护备至的老管家,拍拍他的手,哽咽道:“龚心叔,您是霍家的功臣,不是下人,您藏的好酒还有没有?天儿好好陪您喝一杯。”
……
老管家不胜酒力,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尚呐呐出声,依稀听得说的是“老爷……老爷……少公子回来了……”黑影徘徊良久,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起身把管家送到自己床上,掩好房门,展开轻功,径直往万岁山方向飞去。
黑影悄无声息的溜进万佛寺内一间厢房,“咔咔”划亮火折,不分青红皂白点亮满屋腊烛,床上躺着的人早就醒了,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折腾,“说吧,什么事?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蚀心花。”
蚀心花?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海疆毒葩,百年一开,等闲难得一见,沈风惊讶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追问道:“你没事吧?”
“嗨!进屋之后我就察觉了,白白浪费了人家半盏灯油!”
“老弟,算你命大!天色已晚,美人们想必都早睡了,还是在大哥我这里将就一晚吧!”沈风说罢,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兀自睡去。
霍倚天大笑几声,脱去夜行衣,悄悄睡下,自从大哥说破了他的秘密,反而更加无话不谈,听了他的劝,就此收手,回天下镖局掌舵,霍总镖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是自己走马上任的时候了,所以这些天情格外畅快,丝毫不知道背后有人对他曾经的浮浪咬牙切齿。
残月如钩,树影瞳瞳。
“嘭——嘭嘭”苏州府仙人堂的门板被人敲响了。
“谁呀?”苗大夫睡眼朦胧地点燃火烛,开门一看,是位神色仓惶的婆婆。
“这位婆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进去说——进去说啊!”婆婆四顾无人,抢先一步跨进屋里,转身掩了门,奉上两支金钗道,“苗大夫,开剂堕胎药吧。”
“什么?!”大夫清醒过来,正色严辞道,“你把我苗某看成什么人啦?这种杀生害命的事,要天打雷劈的!”
“求您啦,这孩子生下来也没条活路,一准给姑娘家人溺死摔死。”
“我若开了药,杀这胎儿的便是我,到了阎王殿,有嘴说得清吗?好了,你不用说了,出去!”苗大夫面如寒铁,下了逐客令。
婆婆急了:“大夫,大夫,你行行好!这不是杀人,是救人哪!”
“你求我也没用!”
门摔上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苗大夫开门,又是那婆婆,一番推搡让她发髫散乱,此刻也顾不得了,不由分说就冲撞进来,手中又添了两支珠花,“苗大夫,大家都是养家糊口的苦人,这里的东西加起来可不下千两银子了,只是一剂药,何必……”
苗大夫火了,拍桌斥骂道:“天底下会惹事的就是你们这些三姑六婆!那起男盗女娼,都是你们给牵线搭桥!奸夫****做下事来,有了孽种,便狠心要杀了孩子,老天爷有眼,要千刀万剐的呵!这样的事还不要连累我一个清白人,我杏林行医二十载,做不来那样的混账事!”
“苗大夫,天打雷劈都算在老奴身上,”婆子央告道,“您就劳动劳动,给点药吧,举手之劳,却能救命哪,好好的女子,要事体闹大了,怎么还有脸面活着!”
“不用再说了,滚!”大夫连推带搡,把婆子赶出门外,重重把门关紧拴严,任婆子再怎么敲都不开门,“敲!你再敲,我放狗了!”内里冲冲撞撞的,狗儿乱叫。
婆婆怕了,垂下了手,一切又重归寂静。深巷中遥遥传来一二声狗吠。
“柳婆婆,怎么样?”
“青萝小姐,那苗大夫不肯开药,还把老奴大骂出来。”
“那可怎么办呢?”
“请小姐想法子弄些现银来交给老奴,老身再跑跑,料想在青楼坊间还能买到,只怕药不好害了身子。”
“柳婆婆,您可千万救救我!”
女子啜泣不止,婆婆温言软语劝慰不停,只得叹口气道:“青萝小姐,作孽呀!老奴早告了你,跟霍公子往来,要当心那个……”
女子突然怔住,再也不开口,眼珠不错的盯着手里的鸳鸯锦帕瞧。
窗外,骤风吹过,残红满径,漫天的桃花无奈委身沟渠。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柳婆婆,今儿又去赵员外家窦妈妈那喝酒吗?”醉红酒坊里的老板牧童一边照顾着生意,一边探出头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笑眯眯的。
“牧童小哥儿,今儿我没工夫啦,改日再来买你的酒。”
“我新酿的酒才开了一坛,婆婆不想打一角尝尝?”牧童一脸笑意,期待地望着婆婆干瘪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