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倾就在此时,打断了这位车夫的叙述,问道:“你可曾记得,你家夫人买药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这位伙计答道:“记得。我家夫人只有一次采购药品,并且还采买了很多,所以何时何地何事小的都记得很清楚。”
“多年前之事,你如何能够记得这般清楚?”廷尉倾半信半疑。
“启禀大人,因小人自幼读书,还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会每日工整记录自己所有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因此上,但凡是我家夫人命令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你可记得,当时你家夫人都购买了什么药材?”廷尉倾又进一步的问道。
这位车夫兼伙计连忙摇了摇头:“启禀大人,这可就难为小人了。小人只是一个办事跑腿的,驾车记事,这都算得上是把好手。可是对于药材药理完全是个外行,夫人当年买的那些药材,别说小人不认得,就是能够识得一件两件的,可是当时所有的药都被纸张一个个完好地分包着,就算小的想看也看不到啊!”
廷尉倾展颜一笑:“很好,你的话倒也无有不当之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伙计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人,小的最后想说的是,小的每一句话都是句句属实,小的也不知道大人您问我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小的只能保证按照自己的记忆来说,不敢有一句假话。”
廷尉倾轻轻点了点头:“很好,你做得很好,句句实话,这就够了。你不知道药材的数量和名称,但有人知道。”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车夫的身旁:“老先生,接下来,就要听听你的了。”
车夫旁边的这个人,正是当年药铺的账房先生,廷尉倾先期派人调查之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位官员想要了解的东西,因此现在立刻回应道:“是大人。请您放心,在下也会知无不言。”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呈上:“大人请看,这是在下亲自回到药铺,找出来的当年销售药材的所有记录,虽然这位夫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但因为我们的药铺有很严格的规矩,但凡是达到了进货标准的单次采买,由于数量众多,那么所购的药材,每一笔都要记录在册,以便点货核查。根据夫人当年这位伙计所记录的时间,在下找到了这位夫人的买药记录,并且已经标注了,请大人过目。”
“给本司呈上来。”廷尉倾立刻吩咐道。
立刻有衙役接过这位老先生手上的册子,送到了廷尉倾的手中。
廷尉倾找到被标注的那几页,细细查看,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味药材的名字。
他连连点头,很好,这次证据真可谓齐全。
接下来,便要听一听最重要的人证的证言了。
前来作证的第三个人,是一个男人,身份是乜夫人的贴身侍女小文的兄长。
其实一直听到现在,前来观看审案的老百姓们,还是有些一头雾水的。这位来自省城的大官,明明已经宣布,当年杀死腊家三口和章家一口的犯人其实是腊员外和乜夫人,可是人家两个不承认,他倒也不急着大刑伺候。可是他接下来就对他的两个重要犯人不闻不问了,反倒找来了一堆的证人,这是在证明些什么呢?说了半天,乜夫人不就是买了些药吗,这有什么不对?难道这年头,正常买个药也犯王法?
看到廷尉倾已经将目光转向他,侍女小文的兄长不等这位大官儿开口,自己便已经抢着开始说话。这些话,他事先已经被衙差们审问过太多次了,说起来已是驾轻就熟。
“启禀大人,小的是乜夫人的丫鬟小文的哥哥。小的并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当年小文曾经回家来,还带回了整整一车的药材。小文当时将药材拿回家中,原本嘱咐我们全部掩埋处理掉,可您也知道,这么一大车的药,那得值多少钱呀,我们怎么舍得扔了呢,不过妹子嘱咐我们不能擅自动用,所以当时我就一点一点的,偷偷将它们拿出来,辗转卖给了附近的药铺、医馆等处。还有些卖得更远的。买主们都是行家,小的却是一窍不通的,所以卖给他们的时候,便要求他们详细说明了药材的名称和市面上的价格,打听清楚之后,知道自己卖得不亏,这才肯将药材给了他们。当年的这些药材的名字,小的虽然是挨个问了,但现在肯定记不清了,毕竟小的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不过,砒霜这个药我还是知道的,因为总是听闻一些坊间流传的案子与这个药有关吗,所以这个药名小的知道。不过当年我转卖了那么多的药材,小的可以跟您保证,里面没有一份是砒霜。”
嗯,廷尉倾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最想知道的,便是小文的兄长所说的这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他面向人群。朗声说道:“列位,案件审理至此,本司已经得出一部分结论。根据第一位证人的证词,本司知道了乜夫人前去采买药材的时间,正是本案案发之前。根据第二位证人的证词,本司知道了乜夫人前去采买的药材当中,有一味药与本案息息相关,那便是:砒霜,分量是半斤。根据第三位证人的证词,本司知道了乜夫人要求她的侍女处理了这批她所购买的药材,但在这其中,却不包括‘砒霜’这味药。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乜夫人为什么要花费白花花的银子,买来这么多对她来说一点也没有用、事后还要偷偷处理掉的东西呢?又是为了什么,这些最终被处理掉的药材里面,却独独少了那半斤‘砒霜’呢?”
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下来,保留最终的答案,留给观看审案的百姓们,自己去思考。
啊!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老百姓们这时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