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二十年前,腊家的小儿媳妇言氏不就已经被认定为独一无二的犯人了吗?而且当年就已经被处死了呀!现在呢,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转来转去的,怎么还转晕了,当年在那个女人的毒手下得以幸存的两个腊家的后人,却成了案件真正的罪人?
这可能吗?
很慢地,衙役们分别从两个方向,带上来了两位颤颤巍巍的老者。只见他们踟蹰前行,迟缓艰难,每走一步,似乎都需要时间聚集一些力量,才能实现。其实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年纪远未到风烛残年,只是多年来缠绵不去的苦痛,损耗了他们的身体,也消磨了他们的意志。
不过,拜蓝乙心的又一轮精心治疗所赐,这二个人现在的真实情况是,除了身体略有些虚弱以外,毫无其他任何不适症状。
衙役分别带两人上堂,并且示意他们跪在一排,位置尽量靠近。
乜夫人什么也没有说,按照衙役的指示,缓缓地在堂前跪了下去,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腊员外在明白衙役的指示之后,却立刻表现出了拒绝,他刻意拉开与旁边女人的距离之后,才颤抖抖轻飘飘地跪了下去,虽然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中气十足:“启禀堂上各位大人,草民今日来到堂上,并不知原因,但身旁之人,乃是草民的兄嫂,兄长已去世多年,草民一直对兄嫂敬重有加,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多有忌讳,望各位大人海涵。”
公堂之内的高官大佬们,犹如冷眼旁观一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乜夫人的目光,此时却直白地投向她的身旁,看着与她中间保持了一人距离的这个男人,唇角微微扯了一下,然后她示意自己身后的衙役搀扶她起来,又向与腊员外相反的方向再度移开了一人的距离之后,才又一次跪了下来。
见两人都已跪好,廷尉倾这才再次开言:“下跪二人,可是腊员外与乜夫人?”
两人均点头:“启禀大人,正是。”
“本司押你们上堂,便是要审问你们二人,二十年前合谋害死腊家三口与章家一口一案,你二人合谋将此四人杀害之后,还将罪名嫁祸给了当时的腊家小儿媳言氏,可有此事?”廷尉倾威严地问道。
腊员外闻听此言,立刻挺直身体,他并不慌张,但却难掩激动:“启禀大人,此话从何说起?草民只是一个本分厚道的商人,多年来诚信经营,诚信做人,从未做过违心之事,虽然年深日久被重病侵扰,做人做事依旧问心无愧,大人此言,是受何人蛊惑,岂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嗯,廷尉倾听得连连点头,刚正不阿,大义凛然,说得很有意思。
那么,另一个呢,也是如此吗?
他将目光离开堂上跪着的这个男人,又转向他旁边的女人。
没有惊慌失措,当然也没有大义凛然,乜夫人的神态一片平和。
她死水无波一般的目光,平静地打量了高高在上的大官一番,依然是唇角微扯,类似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的侍女小文,自我年幼之时便跟随与我,整整四十年,她现在是不是在你们手里?有能力找到了每年问诊一次绝不再多的蓝大夫,一年之内第二次为老身出诊,还调走了我的贴身侍女,这一切的付出,就是为了今天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低下头来,细细地沉吟了半晌,这才又抬起头来说道:“好吧!断案要讲凭据,既然你们说是老身做的,那就拿出真凭实据来吧!你们费了这么多的心,操了这么多的力,这个要求应该不难吧?”
一番话,说得公案之上的廷尉倾都不禁暗暗点头。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关键时刻沉得住气,面对指控,她既不肯定,也不急着否定,不慌不忙,将难题再次抛回,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他们也不是靠吓唬人吃饭的,既然她想看证据,他就让她哑口无言。
“来人,带证人上堂。”
很快地,有四个人被带上堂来,廷尉倾命令四人均做自我介绍。
原来,这四个人中,一个是乜夫人二十年前的车夫兼伙计,一个是大城中的那家药铺二十年前的账房先生、一个是乜夫人贴身侍女小文的兄长,还有一个便是乜夫人的贴身侍女、看上去似乎比她的兄长还要年长、满脸皱纹、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小文。
廷尉倾看着这四个人,在逐一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对他们朗声说道:“你们这四个人,在今日的公堂之上,都算是颇有故事的人了。今儿个的故事讲得好与不好,列位可以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本司提醒你们,说真话,讲真故事,方能全身而退,听明白了吗?”
他逐渐上扬的声调,让几个人听得簌簌发抖,连忙噤若寒蝉地纷纷点头。
“很好。逐一将二十年前的那些往事,一桩一件地讲出来!”廷尉倾说道。
四个人都晓得,这公堂之上的大官,所问之事究竟是哪一件。他们不敢撒谎。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得益于这些天对这些办差的人们说了很多遍,又在官府的指导下遍寻证据,能想得起来的细节,几乎都重新回忆起来了,说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
乜夫人的车夫兼伙计的记忆,是这样的。二十年前,乜夫人曾经安排了人员车马,与她一同前去采购,他架着马车,在乜夫人的带领下,去了一家大城的大药铺,买了很多的药材。当时,乜夫人亲自管理着丈夫的产业,事事亲力亲为,这一点他倒是习以为常。不过那一次夫人的行事甚为神秘,而且腊家当时也没有什么涉及到药材的生意,所以当时他还曾感到很奇怪,夫人一次买这么多的药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