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他面前,才会有的,跟别人都不一样的一面,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妹妹。
裴靖尧对她这番表现,既偷偷松了一口气,又暗自的心中苦笑,面上不动声色,给她做出投向状,“我错了,我该罚!”
松口气,是知道她已经对他联合曾家人,欺骗她回国,还近乎强迫性的和她订婚这件事,是有既往不咎,权当过去式的意思。
暗自苦笑,是她反而对他一点都不改变,还是把他当邻居大哥哥的态度,他说过,他不想,也不愿意,他只想……
浮欢做出傲慢的小公主姿态,昂着头,双臂环抱,垂着眼睛轻慢的瞧他,哼哼着,“看你这么诚恳的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裴靖尧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的洁白牙齿,单膝跪到她跟前,捉住了她的一只手,“是,我的公主殿下。”
“你干什么呢!”浮欢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回来,慌忙的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看到,面颊发烫,好像怕丢脸,又很害羞的样子。
裴靖尧仰视着她,一抹光映在他的眼里,流光溢彩,眼色灼热,他收起了嬉皮笑脸,那么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然然,我们,结……”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盖过了,裴靖尧后面的声音。
“靖尧哥,你说什么?”浮欢边从红色的皮夹包里拿出手机,边疑惑的斜视了裴靖尧一眼。
很多话,很多事,都是气氛使然,气氛一旦被破坏,有些话,有些事,就不是那么再好说,那么再好做了。
裴靖尧沉沉瞥了她已经从包里拿出的超薄手机一眼,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没什么。”
说着,他像是好奇的侧着身,歪头去看她的手机,像是随口一问,“谁的电话?你在这边,应该是没有朋友的吧。”
浮欢看着屏幕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微眯了一下,嘴上噙笑,也漫不经心的答他的话,“是没有,但是,我跟苏苏已经有联系了,不过,这是个短信,是个陌生电话。”
“苏苏?”裴靖尧挑眉,挺诧异,“苏妩么?你怎么遇上她了?”
浮欢忽的抬起头,微笑看他,四目相对,眼里却没有温度,“靖尧哥哥这是要查我么?”
听起来像是在说笑似地。
但裴靖尧听出了她语气里夹带的锋芒,他摆手赶紧解释,“不是的然然,我只是怕你……”
“怕我什么,怕我跟阔仲林联系?”浮欢笑容变冷,“怕我藕断丝连,还是旧情复燃?”
她的突然变脸,从娇气的小妹妹,陡然变成咄咄逼人的女强人,让裴靖尧触不及防,目不暇接,竟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然然,我……”
曾浮欢却已经别开了眼,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而是去翻看起了手机,点开了那条,陌生电话来的短信。
对于陌生来信,多半都是广告,保险之类的,就是业务短信而已,浮欢也没那个必要这么着急就去看,但他被裴靖尧这么一刺激,所以意气用事了。
等悻悻的她当看到来信的那条内容,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嘴角微扬,“K先生是么……”
她的变化太明显,让裴靖尧看到,有些预感不好的拧起了眉,仗着身高和良好的视力,他只需稍稍一撇,就能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条短信内容。
——你好,曾小姐,我是你母亲的资助人,你可以称呼我为,K先生。
花园四面,都是被曾家的好几栋建筑环抱。
曾老爷子现在退下来了,闲遐时,不是出去找老友钓钓鱼下下棋,就是闲在家里。
在家时,曾夫人陪伴左右。
曾家那栋最大的主宅,曾老爷子已经拨给了大儿子曾爱国使用,他自己和曾夫人两夫妻,在比较靠近花园的那栋中西结合的,民国时期的老式洋楼里,颐养天年。
那个时期的老房子,多数都是两层楼的高度,但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已经足以看到,在花园西南角的那片葡萄园里,发生的所有事。
老爷子单手拄着拐,单手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老花眼镜因为阳光的折射,让人看不到他眼镜下的眼睛,“这个裴家小子,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离窗三米外的复古布艺沙发上,一身青花瓷旗袍的曾夫人端坐在那,手上,摆弄着茶具,俨然,正在烹茶,“那老爷您,为什么还要选他?名门望族的后起之秀多的是,比他优秀的,也多的是,小欢,可是我们曾家的小姐,以裴少爷的身份,可不怎么配得上。”
“有野心,有欲望的人,是弱点最多的人,这种人,最好拿捏,也……最听话。”不咸不淡的说着,曾老爷子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
“老爷说的是。”曾夫人含笑附和,手上沏茶的动作,慢了下来,神色若有所思,“老爷,小欢回曾家,那是理所当然,可季卿毓一直待在曾家,我是真的怕,万一有管不住嘴的下人,把这事儿给流了出去,您以前跟她那些事若是让外界再挖……”
“你是当家的女主人,下人的嘴你都管不住,你还怎么当家。”曾老爷子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老花镜,镜片上折射的光圈微动,显然,他微不可见的转动了脖子,把目光,也转移了,“至于那个女人,当她不存在,就行了,你以前不是,也做到了吗。”
曾夫人手一抖,滚烫的茶,不小心浇到了她的手上,她的神情很惊恐,很慌张,脸色白的吓人。
她眼珠慌乱的在眼眶里,左右摆动。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
季卿毓像个顽皮的孩子,浮欢本来是把她一起带到了那片葡萄架下乘凉的,可她就是坐不住,不定性,跟那群照看她的女佣,都给嘻嘻闹闹到了花园东面那边。
这回,裴靖尧没问什么,浮欢已经‘大方’的,跟他分享了所谓,K先生的事迹。
“他是我妈六年多以来,出医疗费的慈善家。”浮欢没有立刻回短信,而是把手机收了起来,笑盈盈的对裴靖尧说,看起来,好像双方刚刚那点不愉快,她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
“是、是这样啊……”但她的笑脸,让靖尧仍然觉得刺眼,他其实,宁可让她在自己面前闹脾气,也不希望她对自己这么善变,总感觉她现在笑的那么虚假,像是在跟他演戏,而更让他刺心的是,“对不起然然,我从来……都没有,去看望过阿姨。”
如果给她妈妈出钱的,是他,那现在,就没有那个什么K先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令他,很不舒服。
“这不怪你,你跟苏苏一样,不过都是因为跟我太要好了。”浮欢还是那么宽和的,对他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漫步在葡萄架下的石子小路上,双手交叉在背后,脚步轻盈,好似心情愉快的少女,“所以爱屋及乌,恨乌及乌的,不是吗?”
她忽的回转过身,面对向了他,倒着走路,眼睛那么亮,笑容那么艳。
她的善解人意,却让裴靖尧有些无地自容,他差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回应她的笑,有些不自然,“你总是这么了解我……”
她那个发疯的妈,对裴靖尧来讲,究竟是不是浮欢所说的那种原因才去不闻不问,他自己,最清楚。
浮欢眼波微动,又转回了身,继续背对着裴靖尧,继续在石子小路上走着,脸,已经骤然变冷,可嘴里,还在那么亲切的唤他,“靖尧哥,上次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只能看到她单薄背影的裴靖尧,有些不知所云。
“关于我妈跟我弟那个案子,你说,找到了新的疑点。”浮欢眼神变得锐利,呼吸,有些滞涩,似乎很想知道,也很紧张,“是真,还是假。”
经她提及,裴靖尧就想起了二十多天前的那天晚上,她问他的,那句话。
左不过原话,要比现在更咄咄逼人。
她问他,是不是骗她,是不是这句话,只是为骗她回来的,一个诱饵。
虽然她现在没这么咄咄逼人了,但裴靖尧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他很有必要去化解掉。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横身挡在她的面前,气喘吁吁,弯腰与身高平对,眼神坚定的平视她的眼,“这是真的,你要信我!”
被迫停下脚步的浮欢,定定看了他眼睛几秒,随即,唇角绽开,“我当然……是信你的。”
后面,裴靖尧有邀约浮欢出去游玩的意思,但浮欢都以要跟妈妈多相处几天,跟妈妈处熟了,让妈妈在曾家待习惯了,她才放心把妈妈放在曾家。
裴靖尧想了想,觉得也是,他也不希望邀女孩子出去玩,女孩子却带着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妈在身边,总觉得很怪异,搞不好她妈万一闹出点什么,他们的约会,估计也得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