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孟猛对着林越帆的锅子露出一副向往的姿态,恨不得连人带锅子一起吞进肚子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不然将军从我府上领一个厨娘回去?”
看看现在这样子,逃荒的都没有这幅饥渴的样子,这是多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孟猛继续盯着擂台,听我这么说也没有回头,只是一遍咽了口口水,一边不在意地回绝了我:“那倒也不用,我要是带个人回去和她抢厨房,没了这点儿乐子,她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看来嘴上不管有多埋怨,心里还是乐在其中的。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只好闭嘴,在自己身前披上了一道坚厚的铠甲,以免秀恩爱的光芒闪瞎我的眼。
不多时,那炷香燃尽了最后一点光。计时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喊:“时间到——”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那库里道:“公主先请。”
我也道:“将军先请。”
然后脚下停也没停走到了他的前面,不晓得他是个什么神态。
林越帆和罗苏的菜已经出锅了,放在托盘上。
林越帆做的是一道汤,不知道是道什么汤,能看见小盅里乌鸡肉鲜嫩,汤里落着几颗枸杞,色清味香,明明不见其他的什么佐料,却偏偏带着更加入味的鲜美,定是不止枸杞能调出来的。
而另一边的一盘菜……嗯……姑且将其称之为菜吧,倘若仔细睁大了眼睛细细辨认,尚且还能辨认出其中花花绿绿的颜色,但是站远了望过去,就是黑乎乎的一坨焦炭。
上一场武艺切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惨不忍睹,双双下去换了身衣服。这一场比试之后,林越帆倒是还好,除了双脸有些潮红之外,还是翩翩如玉佳公子,不过罗苏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满头大汗,袖子撸到了臂弯处,本来就不白净的脸上现在完全看不出本来的相貌了。
我本着关怀的态度,对罗苏道:“王子果真辛苦了。”
罗苏咬紧了牙,没说话。
现在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对我的爱慕之情了。
林越帆闻言低声冷哼了一声,我去看他,他立马转换成一脸的兴高采烈,献宝似的将煨的汤捧到我面前,“夏夏,你尝尝!”
我身边站了那库里和孟将军,尤其是孟将军,眼睛恨不得黏在那一盅汤上,我有些尴尬道:“大家一起一起。”
林越帆瞬间阴了脸色。
用手死死握着托盘,没有一丝想让人品尝的态度。
孟猛眨眨眼,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将视线投在我身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有些遗憾的笑容,含义颇深。
那边那库里却是拱了拱手,态度坦然道:“我们做菜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不用尝其味道,我们也知道是吾国王子输了。论厨艺,的确是我们王子技不如人。”
说着他又看向林越帆,“许是两个风俗不同,我国讲究男子不进厨房,饭食做的好吃的都是女子闲来无事琢磨的,。原来在大夏,男子也能够做的一手好菜。”
就凭那库里对大夏的了解,铁定是知道在大夏男子一样不进厨房,他说这话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他们王子找个借口下,更多的是想讽刺林越帆不学无术,女子一般只关注些伙食琐事。
我刚想开口挖苦几句,没想到林越帆开口了,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一个孩子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说那么多干什么?会不会做饭还分什么男女?懒就是懒,笨就是笨,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还怕别人嘲笑你不成?”
罗苏的中原话说得不好,听得倒是挺清楚,林越帆的语速不算太快,但是绝对算不上慢,罗苏却是随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脸色一分黑过一分。
我看得身心舒爽,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圆场道:“哎呀,大夏没那么多讲究,能下厨房的人一样能上战场,入朝堂,脑子好使?可能是时间多吧,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一点。”
淡定如那库里也变了脸色,他笑着道:“殿下说的也是。”
那笑声怎么听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隐隐还带着磨牙的声音。
孟猛看了看日头,“都这个时候了,既然胜负已分,那我们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我问罗苏:“王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罗苏看着我,眼神隐忍又不甘,我们所有人都沉默着等他说话,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于是场上只好任由尴尬蔓延。
良久,他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着中原话,“感谢,公主,款待。”
待肯定是待了,是不是款待可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这声“不敢当不敢当”说的特别的真心实意。
罗苏道:“吾国王子的中原话说的不是很好,还请公主见谅。”
我大度一摆手,“说哪里话?这有什么好见谅的,要是比起说达塔话,我还不如王子的中原话呢!”
那库里笑笑,“公主谦虚。”
林越帆看不得我们在这儿长时间的虚假客套,等的有些不耐烦,于是伸手扯了扯我的袖子。那库里瞥见了这个小动作,露出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
罗苏显然也看见了,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声音不大,相当于老牛喷了一口气,我仗着从小学武耳力好,听得很是清楚。不过站得离他很近的林越帆似乎也听到了,因为他脸上的不满又明显了一点儿,朝着我这边靠了靠。
那库里这人该有眼见力的时候还是有的,他道:“天色不早了,这场切磋也算是圆满结束,小臣就不打扰殿下用餐了。”
“不如就由本宫设宴……啊……请各位……嘶……一起入席?”
孟猛听到我开口眼睛有些发亮,听见我下意识发出的怪异响声有些奇怪,他本来就站在我左手边,四下打量一下,发现了我身后腰侧作妖的那只手,只好咽下已经到了嗓子眼的附和之言。
那库里这个时候就识趣得紧了,一再推辞不肯接受,什么“男女有别”“不忍叨扰”一套接一套。
我见他推辞地真心实意。
于是道:“那就算了。”
那库里似乎对我没能让他继续展示他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而有些不乐意。
不过他乐不乐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越帆很乐意。
他又上前几步,把手从我的后腰上撤离,光明正大地抓住了我的袖子。
那库里道:“殿下与林公子情谊深厚,之前是小臣口出妄言了。”
我看了他一眼,很茫然,“啊?将军之前说什么了吗?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那库里道:“许是小臣记岔了。既然公主不记得,那大概是没什么吧。”
我点点头,“那天色不早了,王子应该也饿了,不然就早些回驿馆吧。”
那库里点头称是,我同林越帆并孟将军将他们一起送上马车。
等他们的车丈走出一段距离后,孟将军皱了皱眉,“这个国家够奇怪的。”
我道:“怎么奇怪了?”
“王子不像王子,臣子不像臣子。王子没说几句话,倒是一个臣子处处自作主张。”
孟猛是典型的武将,不涉党争,只知道君是君,臣是臣,食君之禄便要分君之忧。放眼整个朝堂,文臣里我父皇要是最相信林明德,那么武将里孟猛便是我父皇最大的心腹,忠君之心如明日昭昭。这怕是我当年我外祖家也比不过的。
我道:“大约是因为这位王子的中原话说的不够好吧。”
孟猛依旧是有些犹疑地朝着罗苏他们的车马张望,听见我这么也就点点了头,不再多言,然后提出护送我回府。
我本不想答应,毕竟我对我自己的武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况且还有我师兄在我身边,不过想着和将军府要是顺路,也就同样了。
我对着孟猛行了个武人礼,“那就劳烦将军了。”
孟猛似乎有些惊讶于我这番行为,连忙鞠身回礼,“不劳烦不劳烦。”
皇室少子嗣,大约摸他们也没能参与一场勾心斗角的夺嫡,未能够体会来自于皇室子女的礼遇或傲视,我这么半路担当重任的霍靖公主一上台,他们都有些不适应。
既然这样决定了,我们一队人马也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林越帆在马车上一直怂恿我喝他煨的汤,奈何路面不平整,马车一直晃晃悠悠的,闭着眼我都觉得晕眩,要是这个时候喝汤我势必要被呛死,就算是我命好不被呛死,大概也是要吐死的。
林越帆对此表示理解,却依然不高兴,他表示不及时喝这汤就要冷了,一旦放凉了就不好喝了,为了让汤保持热度,半路上他将尚存温热的汤盅搂紧了怀里。
我有些过意不去。
“十安。”
他冲着我笑,“没事的,这样就不会凉了。”
一堆话涌上我的心头又被我咽下去,最后也只是笑笑而已。
这个傻孩子。
幸亏围猎场与公主府的距离不算远,孟猛将我们护送至府门便向我告辞。
我试图留他吃一顿便饭,这倒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