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比厨艺的话,我对林越帆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于是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笑吟吟道:“林公子说的也在理,一人提一种形式再公平不过。那不然两位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我们来日再比?”
那库里摇了摇头,“殿下,我们能够在大夏停留的日子不多了,返程之期近在眼前。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一并比了吧。”
我似乎能看见罗苏脸上露出的冷笑。
镇国将军姓孟猛是个实诚人,年过四十,燕颌虎须,他从这场比试伊始就有些茫然,现在才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态,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掌,“我就说嘛!给公主选夫婿比什么武啊!又不是上战场,比比个厨艺才是正经事!”
我觉得我父皇选出来的重臣一个个都有个性的很。
孟将军这话说的,不像是给公主选夫,倒是像给太子选妃。
我想起当时我母后向我介绍朝臣的时候,提到这位孟将军,说的是心肠耿直,侠肝义胆,一根筋的很,只要皇上信他,他就敢把这条命不带保留地交给帝王。
他也是难得的对我父皇立女帝没什么异议的少数人之一。
在他看来,不就是立个女娃娃当皇帝吗,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只要朝廷还是大夏的朝廷,天下还是大夏的天下,朝臣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拥护谁当皇帝不是当呢。
当初他这一番话气晕了不少人。
我倒是很喜欢他的个性,据说他也有个和林越帆差不多大的儿子,差点成了我的驸马。
“你父皇的意思,还是林越帆单纯些。”我母后这样解释。
不过他的个性我是喜欢,但是有人应该是不喜欢的。
比如说现在的老太傅。
老太傅闻言回头狠狠瞪了孟将军一眼,从鼻子里冒出几声粗喘。
孟猛有些不明所以,他问:“太傅累了?不然回去歇着?”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要是老太傅继续待在这儿,看着两个男子和一堆蔬菜佐料作斗争,我可保证不了他的生命安危。
于是我也跟着说,“太傅怕是累了,这些琐事就不需要太傅操心了,不然太傅先回府休息?”
他没拒绝。
我赶紧请李公公去送人。
孟猛起身去扶太傅,“尝尝菜而已嘛,我一个莽夫做菜虽说是不会,吃菜还是会的。”
我觉得太傅被孟将军这话刺激的不轻,他扶在孟猛身上的手都是抖的。
难为老太傅了,读了一辈子的之乎者也,末了了不仅要看着一个女娃娃登基为帝,还要看着丞相教养出来的嫡长子文不成武不就,最后竟然主动要求洗手作羹汤,圣贤书都喂了狗。这一波波的打击对这个老人怕是很深了。
我想着,叹了口气。
新月奇道:“这不是林公子的强项吗,您还叹什么气啊?”
我目光悲哀,“你不懂。”
新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朝我后方退了三步,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皇家不愧是皇家,这办事效率果然是要比寻常人家要高几分。
就我看来,或许太傅还没有家门口,这边擂台已经变成了厨房。
武器已经撤了下去,台子上一左一右设了两张长桌子,各色当季果蔬一应俱全,面粉调料占了小半张桌子,桌子底下摆了炭火,临时建了个小型灶台。
为了避免他们两人挑花了眼,这次的比试以一种食材为主料,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出一道菜,然后由不在场的评委试吃,票多者胜。这些评委都是大夏或者是达塔的士兵,皆是见不到哪道菜是由谁做出来的,这一轮的评选机制和上一轮相比,很是公平。
首先是选材环节。
林越帆很有针对性,在将所有的食材过了一遍眼之后,动作麻利地选择了一只乌鸡。一边生了火,一边开始处理乌鸡。
二那边罗苏则有些无从下手,他拿起了白菜又放下,端起了鱼结果发现鱼是活生生的,鱼尾巴甩了他一脸的水。
我收敛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了一眼那库里,他倒是一派老神在在,似乎没有异样的表现,我在心里暗暗惊讶了一会儿,重新把目光投上台子。
观武台与擂台之间隔得稍微有些远,有些细节我看不太清,只好扯着脖子往台上瞄,我师兄在我身后抓着我的领子把我按回椅子上,“像什么样子!”
我只好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不那么像一只伸长了脖子的大鹅。
我只知道林越帆手艺是不错的,毕竟是林丞相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但是实际上我吃到的由他亲手的饭菜的机会并不多,厨娘唯恐他抢了自己的位置,防他如同是防战敌。
我大约摸着能看见他切了一小捧鳖裙洗净放进了一个小盅里,趁着锅烧热了又将油倒了进去,不知道撒了一些什么佐料,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旁边的罗苏似乎是被这种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本来正在徒手掰胡萝卜呢,竟然停下来朝着林越帆的锅里望过去。
那库里用手指揉了揉鼻骨,大力地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带上了内力。
罗苏猛然回过神来,跑到擂台旁边跟一个小太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小太监有些为难地看看了他,不一会儿就小跑到我的面前,把话传给了我。
我怕有些讶异。
“就照他说的做吧。”
新月有些好奇,“怎么了?”
我没回答她,只是示意她继续看。
那小太监不一会儿就跑远了,一会儿又双手托着什么跑了回来,然后递给了罗苏。罗苏接过,把剑鞘扔在一边,开始砍菜。
新月看得目瞪口呆,“……这位王子殿下……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我也认同,“是啊。”
那库里已经不看台上了。
那边林越帆已经蒸上了鸡,佐料收拾好了放在一边,闲的很。他在下面的人里面左右寻了一阵儿,冲着我笑了笑。
我也回了一个笑。
杨柳趴在我身边道:“这次胜负分明了。”
新月道:“可是怎么那库里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呢。”
“紧张感?”我看着台上手忙脚乱的罗苏,挑眉道:“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新月道:“一看就要输了啊,肯定好紧张的。”
我戳了一下这个傻丫头的额头,“傻子,故人有言‘君子远庖厨’,即便这那库里不是中原人,只怕是也对这句话耳熟能详。男子善厨艺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不善厨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要到时候他来一句罗苏平时习文练武,不做这些活什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话对着新月只说了一半,怕就怕林越帆厨艺精通这一点不仅不能打罗苏的脸,还会成为那库里攻击的借口。
新月听完我这一番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问,倒是我师兄突然间插了一句话,“那你还答应这一场没什么用处的比试?”
不错,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他们两个丑都出的差不多的时候,听太傅的话叫停,然后打个哈哈,一笑而过,什么事都没有,权当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听起来似乎是对所有人都好。
不过,林越帆会不开心。
依照我对他的理解,他一心不想我为难,也不想我因为他丢了面子,所以他是想在某一方面碾压罗苏,给我争个脸的。他不知道做菜还有这么多道理讲究,他只知道自己做的一手好菜,绝对能赢过罗苏。
他如此热枕,我怎么浇熄他一腔热情。
那库里有他的说辞,我也自有我的应对。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我的十安开心最重要。
于是我对着师兄道:“十安想做就做喽。”
我师兄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被美色糊住了眼睛的傻书生。
我觉得本质上没有什么毛病,我就是被美色糊住了眼睛,不仅糊住了眼睛,还糊住了脑子,但是我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心安理得。
我师兄将视线从我身上收回去,不再言语。
我看着台前几乎要燃到底的香,在心里几乎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
孟猛与那库里分别坐在我左右两侧,今日稍有微风,此时锅里已经飘香,顺着风飘向这边的太子,孟猛道:“还真别说,味道还真不错,我都闻饿了。”
我道:“是啊,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到晌午了,将军府里也该也准备了午饭了。”
孟猛摆摆手,“哎!我府里做的饭可是没法子吃,孟晟他娘,别的不喜欢,就是喜欢做个菜。”
孟将军家的独子名为孟晟。
我道:“那孟夫人肯定是很贤德了,孟将军好福气。”
孟猛道:“可是她做出来的东西是真难吃啊。”
我叹:“啊……那就有些难办了。”
孟猛又道:“越难吃她就越喜欢鼓捣。”
我安慰:“总会有进步的。”
孟猛继续道:“越鼓捣越难吃。”
我:“……”
孟猛越说越悲愤:“府里的厨娘都被她气走两个了!孟晟这臭小子说什么要出去闯荡,我看他就是不想被他娘的菜继续荼毒了!”
难为他了。
我对此深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