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伸出来,似乎是想抚我的脸,但是又怕我生气,最后只是轻轻落在我的肩头,“夏夏,你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像是星星,像是月亮,像是太阳!什么好看你就像什么!”
这人说起好听的话来,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没节制地往外冒。
我被他说得听不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林越帆却无一丝羞赧神色,直直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
“油嘴滑舌。”
“我只会说真话。”林越帆伸出手,大约是想牵我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继续。”
他也爬起来,“夏夏,你不生气了?”
能生什么气?我本来就没有生他的气。可是这话我不好和他说,只好故作端庄道:“看你表现。”
林越帆点点头,眉眼里盛满了阳光。
练剑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林越帆再怎么深得上天厚爱,也终究不是神仙,他做不到在短短十天时间里练成武林高手,一举击败罗苏。
甚至于在这十天里他都没办法练成自保的本事。
我在院子一转一转地转,几乎要把头发薅尽。
杨柳在我身后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别转了,院子里石板都快被您踩烂了。”
“烂了就烂了!烂在本公主脚下那是他命好!高兴都来不及的。”
新月叹气,“烂了还要换新的呢……”
“换就换!本公主有的是钱!”
杨柳拿袖子遮了一下脸,“殿下……您能安静一会儿吗?奴婢的眼都花了。”
冷静?我也想冷静啊!可是我怎么冷静啊。
据暗卫回报,那达塔的罗苏竟然在驿站练武,一把长枪耍的出神入化,他这是想干什么?两国贵子切磋,本就应点到为止,他打着文士的名和林越帆比武,现在倒是一派武人风范。
简直可恶!
“殿下,达塔王子心中有数,自然不会伤了林公子的。”
故意伤人他自然是不敢,不过基本的招式就够林越帆招架的了。虽然传言多得是说林越帆文武双全,可是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罗苏怕是拿林越帆当成劲敌来对待了。
我要是去和他说一句:“嘿,哥们儿,林越帆啥也不会,你们两上台鞠个躬就下来吧。”达塔的人怕是会以为我拿他们当成傻子在戏弄呢。
我在院子坐了好一会儿,久到杨柳几乎以为我睡着了要给我搬一床被子来得时候,我抬起了头。
我伸手把她们两叫到我旁边。
“低头。”
她们弯了一下腰。
“再低!”
我抓住她们的肩膀,伏在她们耳畔耳语了一会儿。
杨柳面色为难,“殿下,这样不好吧?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为什么让你们去办?就是为了不能有一点被人看出来的可能性。”
新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殿下,您尽管放心,交给我吧。”
杨柳直接都不愿意赏她一个白眼了。
“你知道什么?万一做不好会有多大的后果!你想过吗?”
“就你想过是吧!就你能耐是吧!你以为你是谁啊,殿下都急成这样了,你还推三阻四,我看你就是眼里没有殿下!”
“我就是为了殿下着想才会再三思虑!就像你这样子冒冒失失,不计较前因后果只会害了殿下!”
“我害了殿下!我会害了殿下!你……你简直无理取闹!胆小就承认!何必找借口!”
“我看你这人就是没脑子!”
“你才没……”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新月的脸都长成了猪肝色,手指几乎要戳到杨柳鼻孔里,杨柳的袖子都快要撸到肩膀了。
我捂着脑袋制止了她们,“行了行了,闹什么啊。赶紧去办,办漂亮点。出了事我担着。”
两个人都应了“是”,眼神却还是杀气腾腾,胶着在对方身上不肯挪开。
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她们的战争还结束不了,于是就自己离开了,打算找个地方补眠。
还有一天就是正式对招了,我已经放弃了林越帆练武的打算,倒是他自己还不愿意放弃,自顾自地在自己院子里练招,我也就随他去了。
我之前问我师兄能不能替林越帆上场,毕竟达塔的人也没有见过林越帆。
我师兄当时再擦剑,听了我的话停下手中的活,可能是觉得我的思维匪夷所思,他仔仔细细端详了我好一会儿,委婉道:“师妹,皇宫的饭食是不是伤脑子?”
我:“……”
他低下头去继续擦拭自己的剑,“达塔的人是没见过林越帆。但是我们大夏的人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大夏没有人见过林越帆,但是比试当天总能见到吧?林越帆是准驸马,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吧,见了人总会传开的。难不成我能当一辈子的他?替他娶了你?”
我被噎了一下,觉得这话不是我师兄能说出来的。
我只好尴尬地傻笑几声,想了想又作死道:“要是你早松口答应娶我,今天也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林越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把手里端着的茶具摔得叮当响,一个接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了。
我看看他,又去看我师兄,我师兄一脸的事不关己。
可悲我自己作死。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林越帆虽然将东西摔得粉碎,却没有与我置气。我去寻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一脸的平静。
我僵立在门口,觉得这是风雨欲来。
他看着我,“干嘛不进来?”
我试探地问:“你还生气吗?”
他很诧异:“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生气你摔什么东西。
他勾起一个笑,“我知道夏夏是和师兄开玩笑的。夏夏最喜欢我了,我不生气。”
这话说的我毛骨悚然,明明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如孩童,我却平白感受到一丝邪气。
我打哈哈:“你不生气就好,对对对,我师兄就和我亲兄长没什么两样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的,但是我知道我这时候要是补充上一句“你就是像我亲弟弟一样”,我会死的很惨。
所以我机智地住了嘴。
然后看着林越帆依旧是不言不语,冲着我笑。
笑得整个屋子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阳光清风都成了黯然失色的背景板。
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揭了过去,平静地我难以接受。
在我眼里,林越帆就是个小孩子,我就是他喜欢的一刻糖果,这颗糖果就算是被别人说一句“喜欢”,摸一摸捏一捏都是不行的,都是要大哭大闹的。结果他就这样接受了我和师兄的玩笑。
我对师兄说,是不是他没有听懂我们的意思呢?毕竟他的思维那么单纯。
我师兄笑了一下,道:“我倒是觉得他比你聪明的多。”
那是为什么呢,我又分析,会不会是他不喜欢我了呢?
这一条甚至都不用师兄反驳,我自己都可以直接否决,他恨不得晚上抱着枕头往我院子里钻,说不喜欢我了也太不切实际了。
我师兄这人说话少,偶尔说上那么一句两句总是会变着法儿的戳人家的痛处,“莫不成你被折腾成习惯了?没人闹你你倒是浑身不自在?”
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他的嘴上功力和我二师姐有的一拼。
我师兄不欲多言,道,“或许林公子只是懂事了吧。”
我只好把这个当成标准答案,不再深究林越帆突然间变得不折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与这位达塔王子也没有什么实际交际,只等着当天看看他有什么真本事。
我父皇说是将这件事交给我就真的是交给我,请什么人作裁判,在哪里比试,一律由我自己决定,他完全不干预,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打闹,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他这个样子倒是给我了发挥的余地,既然如此,那不就是等于把一切交到了我的手上嘛,等于是胜负皆由我来判。
不过我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决定多多少少在明面上还是要显得公正一点的。
比试那天阳光大好,却难得的微风徐徐,散了几分炎热。比试的地点定在了近郊皇室围猎场,地方空旷,中间是一人高的擂台,周遭插放了十二面旗子。
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基本上没请什么人来围观。罗苏带了那库里和四名将士,我这边请了太傅,镇国将军。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好好打量罗苏。
这人的身高不高,和我一个女子的视线齐平,肤色黝黑,瘦瘦小小的,眉眼间却是精明算计。
他上前来给我行了个他们国家的礼,我也回了一个大夏的拱手礼。
罗苏的中原话说的远不如那库里顺畅,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出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我对大夏一直心存向往,对公主殿下一直孺慕有加,今日一见分外欣喜。我对贵国武术一直无比尊崇,能够与林公子一较高下,真是我三生有幸。”他这一番话似乎是刚刚学会的,说的磕磕绊绊颠三倒四。
我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