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拿起一把长矛把玩。
倒是个好东西,这矛比起一般的长矛要短些,刃尖和刃口都锋利得很弹之铮铮作响,柄为木质,炳外包以麻编织的套子,柄下端是铁攒尖尾。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很奇怪,难不成这是我这位皇叔想要提醒我要强加健 身的暗示?还是向我炫耀他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不要轻易惹他?
杨柳也拿了一柄长刀仔细观望,她在碎玉山学的就是长刀,对这些东西最是有感情。
“殿下,这些东西可以用来练武艺再好不过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
林越帆似乎是也觉得新奇,遂蹲下身去研究这一箱子的东西。
他的手从弓弩滑到长剑,又落在长戟上。
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莫不成这些东西是送给十安的?”
林越帆正看得起劲,突然听见我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看着我。
我思索着能在十天里把林越帆教成武林高手的可能性是多大。
我之前虽然已经问过林越帆是不是会武,他的回答是不会,我曾牵过他的手很多次。中指指侧是有茧子的,当然,他写得一手好字,从小到大指不定练了多少字。但是他的指腹与手掌心之处也隐隐有一层薄茧,不太分明,但是也还是有的。所以我想着是不是丞相也曾请人教过他一星半点的功夫。
我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林越帆听完之后,扭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
不对啊,林相只说过他的智力停留在了十岁上下,可没说过他失忆啊,不就是学没学过武功吗,有那么难回答吗。
思索半天,他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毕竟那些薄茧并不是习武才会形成,上树捉鸟,爬墙揭瓦什么的也会形成。
我盯着这满箱的武器,志气高涨:“这一箱兵器就当是十安练手的兵器了!”
杨柳讶然:“殿下,难不成您真的当算从头教导林公子习武?”
教什么教,十天能学会一套功法才是见鬼,我不是就想要教他怎么打人,我是要教他怎么不被人打。
我对着依旧蹲着的十安道:“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长一点的。”
我看着他的手不停地在一把袖珍小刀上摩挲,赶紧加了一句。
“不然你就用那根最长的矛?就算不会武功,硬戳也能戳死他。”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长矛这种东西最不灵活,也没什么太大的技巧,要是硬战死抗还好,对上身形灵活的习武者就只有被打的反应都来不及的份儿。
林越帆倒是没在乎我的调侃,他在箱子里东翻翻西翻翻,看得我生怕他手上戳出个血口子来。
最终他挑了一把剑,一把挺长的剑。
剑身碰之铮铮,重量倒是不怎么重。
我很是惊讶辰王有这样的奇物,怪不得要送到我这儿来,我这里还真没有这样顺手的武器,哪怕是重新打造都是来不及的。这样看来我这位皇叔倒是个心思细致的人。
这欠的人情就像是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我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听见我要教他练武,林越帆却是高兴地很,拉着我的手一脸的跃跃欲试,恨不得当场就开始比划上几招。
“夏夏教我?”
我点了点头。
“只有我和夏夏?”
我依旧是点头。
林越帆的眉眼很好看,就像是水墨画上悠远的山,青翠的竹,他正正经经望着你的时候,就好像是堕入了云端天际,让你的脑子都在其中沉沉浮浮,不知今夕何夕。
我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笑弯了一双眼,我伸出双手狠狠揉上他的脸他的整个脸都被我揉的变了形,却依旧是乐呵呵的。
看他被揉的脸都变得通红,依旧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自己这股莫名的心塞来得突如其来,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地平复了。
我想来很是无趣,只好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脸。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俯下身子,唇在我的右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偷袭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我扭头的功夫他已经握着剑跑远了。
我站在原地都能听见他传过来的愉悦笑声。我咬了咬牙,这混蛋,偷袭地越来越熟练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杨柳很无奈:“不然我们要去哪儿?”
新月笑得贼兮兮的,“哎呀哎呀,我们刚才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我甩了甩袖子,“你们属马的吧!”还站着睡觉。
“把东西抬到库房去,”我走到门口又补充道:“你们、自己、亲手抬!”
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她们磨牙的声音。
外面阳光明媚,前厅里的花儿也娇艳,嗯,本宫心情很好。
从来都上天是不公平的,神仙也有他偏爱的人。
这话放在以前我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我是信了。
林越帆用他自己来向我证明以上言论皆是事实。
一个人,拥有着良好的家室,出色的外表不说,还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这就很可气了。
我本来想着林越帆的武艺从零基础教起,怕是要吃一些苦头,谁知道人家拿起剑来有模有样的。我尚未将 基础功课教完,他已经可以简单地划上几个招式了。
本想着炫耀一番的我有些欲哭无泪。
林越帆比了个花式,“怎么样?对吗对吗,夏夏?”
好看是真的好看,让他这么一比,就像是一幅画儿一样。
不过问题是,我要教你的是怎么抵挡敌人,不是上台舞剑啊……
林越帆似乎不管这么多,他兴奋的点在于我可以和他一待一整天,还是我们两单独待着。
他又又又一次试图绊倒我不成功之后,将自己狠狠摔在我身上,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我被他压得一个没站稳,情急之下只好伸手去捉他的袖子。林越帆随着我往前倾倒,一只手握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拦在了我的腰身后面。
我们两个人趔趔趄趄退了好几步,我一个重心不稳蹲坐在地上,我几乎要怀疑石板是不是被砸出一个坑了。
作为始作俑者,林越帆却是一脸无辜的半蹲着身子,呈一个扎马步的姿态半跨在我的身侧,手还拉着我的衣服。
他笑得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奶猫。
我爬起来,气鼓鼓地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这个林越帆,不愧是丞相的儿子,肚子里越来越黑了。
但也不是生他的气,我只是觉得……
到最后我自己都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身边的花草,一束花基本上被我薅秃了头。我想着这不应该啊,林越帆怎么这么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我抬起头来看他他还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在日头底下像是一颗晒蔫了的小草。
我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闻声抬起头来看我,又对我一脸的怒气冲冲。
他左右手缠在一起又松开,犹犹豫豫地朝着我走来,在我身边蹲下,衣袍的边角直接扫在了地上,我看着 他整洁的白衣上面染了一点泥渍,浴室恰好将不知道该往哪儿落的视线落在那块泥渍上。
他扯扯我的袖子,“夏夏?”
又摇摇我的手腕,“夏夏?”
他见我无动于衷,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从我的左手边一点一点晃到我的右手边,我将头扭向左边。
我扭,他转。我再扭,他再转。
我的脖子都快要扭断了,他居然腿不麻,头不晕。
他见我不动了,于是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屁股蹲下,“夏夏?”
低低的嗓音因为委屈带上了几分奶音,让人想起山间的小奶狼。
我早先在碎玉山的时候,曾有一次在山间迷路误遇了一只奶狼,小小的,眼神故作凶狠,映衬着它瘦弱的身子,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师姐说,狼是群居动物,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脱离狼群的,而碎玉山虽说是地形险恶,林草丛生,但是从没出现过狼群。
这只小狼的出现有些怪异。
我觉得它可爱又可怜,丢它自己在山林里怕是活不下去的,一心要带回万剑阁养着。但是抵不过师兄师姐们都不同意,按他们的说法就是,“野生的就是野生的,养不活的。就算是养活了,也养不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哪怕我千万番不舍,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的确是很有理。
我这种念头也只好作罢。
不过自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狼崽子,不知道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何会出现在碎玉山,又去了哪里,到底是死是活
此时此刻我就竟恍恍惚惚觉得林越帆的眼神和那只小狼崽子像得很。
林越帆见我脸色好转,自己脸上也带了几分神采,“娘亲说,世间最美的人大抵都是有仙法的,惹人痴,惹人狂。我总觉得娘亲是在骗我,除了话本子里哪里会有神仙呢?直到我遇见了夏夏,我才相信,这世间是真的有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