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又回到了碎玉山,山上开着满山遍野的山茶花,我五师兄被我二师姐追得,满山跑,我大师兄在草庐里炼药,不是爆发出一两声暴和声,我与师父在树下下棋。
我师父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的胡子,说,“小徒弟,这一步棋不是这样走得。”
我低头看着期盼,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鸟,趁我不备直直啄上我的耳朵。
我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才发现这是一个梦。
而我的耳朵还被那个鸟人叼在嘴里。
我推开身上的人,将我的耳朵解救了出来,“你干嘛呢?”
林越帆趴在我身上,怨愤道:“江夏堇,说你没有良心你还是真的没有良心啊,我说着话呢,你倒好……直接睡过去了。”
通过他咬牙的力度我都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我感到自己的耳朵更疼了,为了避免他再一次扑上来,我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包裹进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越帆皱起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怕你咬我。”我如实回答。
林越帆本来就抹得黑漆漆的脸又黑了一层,“江夏堇!”
我伸出手在他脸上戳了戳,然后勾上他的脖子。
林越帆瞬间僵住了,之前的气势全部都没有了。
我吊在他身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错了。”
林越帆没有出声。
我又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生气生气,你随便生气。我只是想和你道个歉而已。”
林越帆似乎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背,以免我摔在床上。
“你总是这样……我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你知不知道我醒过来发现你已经离开的时候我是个什么心情?!我简直想杀了你。我当时就想着,如果你有胆子回来,我就铐住你,将你锁在家里,那里也不能去!”
我眨眨眼睛,一只手搂着他,将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你干嘛?”
“铐住我啊,我再也不乱跑了。”
要是我现在和林越帆面对面的话,我会发现他现在的脸色十分的好看。
林越帆一把将我的手抓住,他实在是太用力了,我的手骨差点被他捏断,我的面部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知道疼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还不够……”
还不够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是什么意思,我的手心处传来一阵刺痛,直接传到我的心窝处,我疼的差点哭出来。
“疼疼疼……”
林越帆的同情心大概死了,他冷冷道:“还不够……”
还不够?!
他再折腾下去我的手怕是要废了。
幸好他还有点良心,没有继续用力,“是不是很疼?”
“是……”你到底是对自己的力道有多么不自信,你还好意思问我?我疼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好吗……
“这样就疼了……你知道我听到腾格说你……说你……我有多疼吗?你刚刚的疼都不及我疼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江夏堇,你是疼在手上,我是疼在心上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鼻腔甚重,他的话就像是插在我的心上一样,有点酥酥麻麻,又有点疼,这种感觉太过于怪异了,让我十分不舒服,我想换个话题好让我忽视掉这种感觉。
“林越帆,你是不是哭了……”
林越帆:“……”
他本来在替我揉着手掌,闻言直接将我的手扔在了床上。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信了吗?”
林越帆没有说话。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缓缓道:“不信。我的夏夏,那么聪明,武功那么好,怎么会出事。”
“对啊,我那么聪明怎么会有事。”我笑笑,这个半起身的姿势实在是太累了,我本来想松开他换个姿势的,没想到我一松手又被他捉住手按了回去。
我:“??”
怕不是有毛病吧。
我暗暗地想,那不成他真的是哭了但是不想让我看到?
林越帆道:“就算是知道你没有事,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容忍我只能听到这样的谣言,却见不到你的人。”
“所以你去刺杀乌氏。”
林越帆冷哼了一声,“可惜他福大命大。”
哪里是他福大命大,是他顾忌我不敢贸然下死手吧。
“后来怎么又放过他了?”
林越帆没有说话,抱着我的手猛然收紧,他靠在我身上,不停地啃着我的脸——真的是啃,像是啃排骨一样。
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个姿势诡异得很。
我还在想着怎么样换个姿势的时候,忽而听见林越帆说:“我看见你了。”
“啊?”
“看见你……私会辰王!”
他后面那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我感到我脸上一阵刺疼。
“你胡说什么呢?!”
林越帆“哼”了一声,很是傲娇得不说话。
我努力地侧过头也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半个耳朵。
我扯了扯他的头发,“喂——”
他不说话。
我又“喂”了一声,他依旧是不说话。
我努力凑进他的耳朵,低声道:“你是不是每一天都在腾格的营帐前面等着啊……”
他低低发出一丝声响,没有否认,大概就是默认了。
“他们就没有发现你?”
“就凭他们?”林越帆似乎对我这个疑问感到很不屑。
也是,想起林越帆那见鬼的轻功,腾格的人要是能抓住他,也只能说明是林越帆故意被他们抓住的。
“我去见辰王,是为了和他商讨对策。”
“那我呢?”
我“嗯”了一声,心想着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林越帆道:“你就这样信不过我?”
我想说“不是”,可是林越帆这短短几个字里压抑了太深刻太复杂的感情,让我晃了晃神。
林越帆低低叹道:“夏夏,有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做。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我眨眨眼,颇为冤枉,“我没有不信任你。”
林越帆笑道:“夏夏,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找我分担一下。”
他应该是笑着的,但是我却从他的笑意里听出冷意来。
他问得我哑口无言,林越帆见我如此反应,冷冷笑了一声,“我真的是找了一个好妻子啊,别人家的妻子都是遇见事情就往夫君怀里钻。我家这个倒好,遇见了事情就想着把夫君打晕自己上。”
他说的嘲讽,我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自欺欺人地假装我不在。
“林越帆……”
“江夏堇啊江夏堇,我就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遇见事情的时候是想起我的,嗯?”
不待我回答,他松开手,直起身来,“无论你跟你说多少遍,你永远不会听进去。我本来有一些事情是想要告诉你的,不过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神通广大,并不需要的我的帮助。”
我一愣,猛然坐起身子。
我身前人影一闪,已经是不见了踪迹。
我咬紧牙关,掀开被子,光脚冲了下去,营帐的大门帘被掀起一角,就像是风不经意地刮过一样。营帐外面的人该巡视的巡视,该操练的操练,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我几乎要将牙咬断。
还有没有点天理了,这就是我大夏的士兵的水平,大白天的,这样一个大活人在他们眼前从公主的营帐钻出去,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要是遇见一个和林越帆水平不相上下的刺客,我这个公主还活不活了?!
我正腹诽着,杨柳正端了东西朝着我这边走来,看见这样的我,立马皱起了眉头,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来,“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进屋!”
我叹了口气,听她的话进了屋。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杨柳摆弄东西,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柳道:“公主受了这么多苦,自然要好好补补,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就随便弄了点儿,公主尝尝?”
我苦笑一声,我现在哪里有什么胃口,“要说受苦,这西南的人哪一个受的苦不比我多,我那里受苦了,这简直就是享福了。”
杨柳闻言回头瞪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悦,我也不忍心浪费她一番心意,便没有再多言。
林越帆似乎消失了,我怎么寻也寻不见他,倒是苏云歌寸步不离我四师兄的床前,那样尽心尽力的模样让我一度怀疑苏云歌对我四师兄图谋不轨。
每每我一踏进我四师兄的营帐,苏云歌便会拿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我,有些不怀好意,有些幸灾乐祸。
倘若我不是我师兄的伤势见好,我早就扑上去打他了。
但是他现在是我的恩人,我是讲礼数的。
我四师兄是在第七日的时候好转的,那时候南燕已经不成气候,慕容绪的三兄长亲自带了人前来求和,仔仔恳切,步步退让,心甘情愿归附大夏,只字不提他的好弟弟。
皇家的兄弟情啊,何其可悲。
我师兄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一旁打瞌睡的苏云歌冷冷道:“是我坐在这里,黑白无常不敢上前来取你的命才对。”
我四师兄一转头,对上苏云歌那张画的看不出人模样的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