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玉香阁’?”
我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我在‘玉香阁’”?
第二反应是“原来那不是喝醉酒之后的幻觉啊”……
我裹紧了被子,“是你将我从‘玉香阁’带回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内室之中没有点灯,接着外室的灯光,我能看清楚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还是说,你想留在那里过夜?”
“都不是,”我故意噙了一丝笑意看他,不过我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的,“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玉香阁’。”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些,“江夏堇……”
他从没有叫过我的全名,此时叫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神态凶狠,我却是很无辜,不是装无辜,而是真的很无辜。
按照常理来说,我才是那一个该生气该恼怒的无辜受害者吧,他才是那个寻花问柳的负心人吧。
他倒是先生上气了。
我拍拍他的脑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他捉住我的手,咬牙切齿道:“你说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抽回手,更不悦了,“我怎么知道你是去干吗的?难不成是去吃饭的不成?林大公子怕是眼神不太好使走错了门吧!”
“你还真是……”他看着我,细细打量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泄了气一般道:“我是去找你的……”
“找我?”我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玉香阁’?你赶到的未免太巧了些吧。撒谎也事先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啊……”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迎着不甚清晰的灯火光,我察觉出他的神色异样。他紧握着我手腕的力度松了些,轻轻地在我手腕上揉着,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也不知觉地停了嬉闹的心思,问道:“怎么了……”
林越帆看着我,他的手掌温热,划过我的脸颊,滑滑的,很舒服。
“夏夏,你不开心。”
我别开眼,笑骂道:“这就是你去‘玉香阁’的理由?你也太没良心了些。”
“我没良心?我是怕你出事才跟着你。你倒好,进了那烟花地,还和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同处一室。同处一室还不够,你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喝醉……你都没有在我面前……江夏堇啊江夏堇,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没有良心,嗯?!”
我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说话归说话,别靠那么近。”
好看是好看,但是这张好看的脸上带着些许不那么好看的表情的时候,就有些危险了。
林越帆盯着我,并不言语,我戳了戳他的脸,打了个哈欠,“哎呀,我好困哦。”
他由着我动作,语气颇为无奈,“你什么时候学会逃避了。”
我揉了揉眼睛,“早就学会了。”
林越帆:“……”
我知道他说的逃避不是我去“玉香阁”却不向他解释,他对我还是有这点信任,他说的是,我的伤怀难过。
我担心边关情况,担心父皇的情况,却无能为力。
我装作一副“无所谓,没关系”的态度,可是我知道,我快撑不下去,本来的谜团,现在的状况,这一堆又一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没有想象过的事情就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一声招呼也不打,直直砸在我的肩上。
我很累,也很怕。
我紧紧裹着被子,却挡不住在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意,那一阵又一阵的寒意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无法呼吸。
林越帆隔着被子轻轻拥住我,“还有我,还有我,你可以告诉我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夜里怕惊醒了谁的美梦,又像是在唱一首歌谣,听着他的声音,我竟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困意再一次向我席卷而来。
待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昨天夜里不觉得什么的脑袋现在居然闹起了情绪,针扎一般的疼。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我昨天夜里竟然就那样在林越帆怀里睡了过去,不禁有些不自在,看情况我也睡不着了,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
天色尚早,杨柳还没有过来,我便自己摸索着穿好了衣服,随意将头发绑起来,打算出去练一会儿武。谁知我一拉开门,就看近神色匆匆的杨柳站在我门前,似乎是想推门的样子,我突然开门,导致她差点摔了进来。
扶着门框站稳,“殿下,您醒了?”
我点点头,看她什么也没有准备,似乎不像是来为我梳洗的样子,“你这神色慌张的样子,是想干嘛?”
“殿下,”杨柳侧起身子,“您快去前堂看看吧。沐小姐找过来了。”
她补充了一句,“很着急。”
听她这样说,我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衣着打扮实在是见不了人,赶紧往前堂赶去。
沐青儿一般不会主动找我,她一找我一般就是没有什么好事。何况现在时间尚早,她昨天下午尚且留在宫里,现在这个时辰敢来找我让我不得不心慌。
反正沐青儿在我眼里是那种不梳妆打扮也能见的人,何况是现在这个时期。
我走得急,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轻功,院子里有早起工作的侍女,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赶到前堂的时候,沐青儿正坐在椅子上上,神情严肃。
见我进来,她站起身,“就你自己?”
我点头。
“有事要和我说?”
她“嗯”了一声,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外面有扫院子的小厮,“这儿方便吗?”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对她道:“跟我来。”
沐青儿不会武功,我只能带着她抄近路赶到书房。
前堂到书房的路程并不近,我几次想要开口问她些什么,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作罢。
我们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进了书房。
我关上门,沐青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里面的粉在门框上洒了一下。
我看着她动作,等她又从另一个小瓷瓶里放出一只小虫子,这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出的宫。”
她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刚才。”
她见我看她,便补充道:“我一出宫,就到你这儿来了。”
我心头一紧,“我父皇……”
她看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了不得的难题。沐青儿这个人在医学方面的造诣很高,但是在其他方面她没有似乎的经验,说得好听了,她很诚实,说得不好听了就是她一点儿也不会说话,十分直接,容易被人打死。
就比如现在,她在我脸上打量了半天,缓缓道:“你是你父皇生的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视线胶着在她的脸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玩笑的迹象。
我知道的沐青儿是一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不是,”我看着她,认真道:“我是我母后生的。”
沐青儿皱眉,“你……你要不要问一下你母后,你到底是不是你父皇……”
“沐青儿你有病吧?!”我看着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你有话直说,你发现什么了?这句话你也就是对我说的,要是换了旁人,你早被扔出去喂狗了。”
沐青儿皱着眉头,难得的没有同我争辩,而是艰难地寻找着措辞,“我待在皇宫这几天,倒不是皇上讳疾忌医。相反地,他很配合。是我学艺不精。”
沐青儿一向高傲,根本不将天下疑难杂症放在眼里,要她说出“学艺不精”四个字就像是天上下红雨一般艰难。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我为皇上诊治的这些日子里,我探了皇上的脉象。你和我说,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是庸医。其实不然,因为皇上的脉象真的就是普通的气急攻心加上轻微的风寒。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些不对。”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着我问一句“哪里不对”,于是我也就问了。
她满意地继续道:“不可能有人吃了我开的药,还治不好风寒。所以我断定,皇上的病,有蹊跷。”
嗯,我翻了个白眼,有道理,很有道理。
沐青儿道:“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在研究你父皇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问过他,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年轻的时候甚至是习过武,闯过江湖的。所有的不适都是这两年出现的,他告诉我说是因为年纪大了,劳思过重。但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她看了我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情况,皇宫里面的香很奇怪。”
“香?”我思索了一会儿,我在皇宫里待得时间不长,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羽裳殿”与“栖凤殿”,羽裳殿里面的香是我从碎玉山上带下来的,而“栖凤殿”里面的香……
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皇宫里面的香!除了‘栖凤殿’里面的香料是我母后手下的秋浓调的之外,其他殿里的香都是一样的!”
我曾经跟着母后去过几个宫殿,每一个殿里都燃着香,清清淡淡地,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似乎那些香料都是一个味道,包括我父皇寝殿里面的燃香。
“你的意思是香有问题?”
沐青儿点了点头,“我为了找出问题,让皇后带着我在皇宫里各个地方都转了一下。我发现,各个寝宫里面的香料都是一样的。”
我对香料不敏感,但是沐青儿终日与药材香料为伍,对这些东西再了解不过。
“这件事情你对母后说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