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林枢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大喝,林纨被吓了一跳。林枢动作十分迅速,他飞快地打开门冲出去,不一会手里拎回一个人。
林纨定睛一看,惊讶地喊出了偷听者的名字:“采菊!”
采菊是封云韶陪嫁过来的,本名唤燕子,后来封云韶嫁入林府,为了名字和其他的一等丫鬟统一,便改名为采菊。像李云澜的贴身婢女叫采莲,自己的贴身婢女叫采荷。
林纨看平时采菊和封云韶讲话也是十分随意,就像采荷与自己一样。封云韶有一次对自己说过,采菊是自小和她玩到大的,就像亲姐妹一样。因此现在见到采菊,林纨才会如此吃惊。
“是谁也不能是你啊!”林纨站起身指着采菊骂道,“你和嫂嫂亲如姐妹,是谁也不能是你啊!你有良心吗?”
采菊本来还想负隅顽抗一下,但是林纨这句话直接将她打倒了。她和封云韶的感情自然是不会有假的,她此番成为奸细有着原因。
“对不起!”采菊捂着脸哭出声来,久久没有将手放下,似乎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等她哭够了,林枢这才问道:“究竟是何人指使?”
采菊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这样对得起封云韶吗!”林明达厉声喝道。
采菊被这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猛地瑟缩了一下,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刚刚林明达的呵斥击溃,她终于说出了指使之人:“是……郑公子。”
“郑元白?他给了你什么?钱?许了你感情?”林明达问道。
“都没有。”采菊哭着摇头,“他救了我弟弟的命。”
“你弟弟病了为何不与封云韶说?难不成她还会不给你钱看病吗?”林枢问道。
“我弟弟得病的事,小姐她早就知道了,也给了我很多钱。”说到此处,采菊羞愧地停了一停,她似乎也知道封云韶给了自己很多钱去给她弟弟看病,但是她自己却还要恩将仇报。采菊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弟弟的病很重,而且很难启齿,所以我只说他得了重病,但是却不敢说他具体得了什么病。”
林枢问道:“什么病?”
采菊擦了擦眼泪,回答:“是'僵尸'病。”
“'僵尸'病?”林纨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病现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听过。林明达和林枢也是一脸疑惑。
采菊点点头:“这个病很罕见,你们没听过也是不稀奇。得了此病身上会一直溃烂,必须喝血才能减缓伤口的溃烂。一开始,我弟弟喝鸡鸭血,后来便忍不住……喝人血。我娘和我爹轮流放血给他喝,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家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弟弟的病是叫这个名字。之前,我叫了很多大夫给我弟弟治病,他们都说从来不知道如何治病,甚至见都没见过,我弟弟的病越拖越重,眼看就要不行了。一个月前,郑公子找到了我,并告诉我这个病叫'僵尸'病,还说他有方法给我弟弟治病。我看请了这么多大夫,他们连名字都说不上来,郑公子一下子就说出了名字,他肯定有办法给我弟弟医治。”
“所以你就成了郑元白放在我们府里的奸细,给他传递消息。”林纨冷冷地说道。
采菊拼命摇头:“我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消息,都是他问了我才告诉他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弟弟就要死了,我不想他死。”采菊低着头不断地低声抽泣。
“你给郑元白说过什么?”林明达问道。
“也没有什么,小姐肚子越来越大,我平时要忙着照顾她,对府里的消息其实也不太知道。他一次问我梅公子是不是经常来府里,我说少爷和他不是很熟,只是因为三皇子才结识的。”采菊说道。
林枢点点头,他和梅景澄在外人看来确实不是很熟。在少年时候,他、三皇子和梅景澄经常会在一起玩,其实私下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外人都不知此事,他也不会说出去。林枢问采菊:“还有呢?”
“还有上次他给林小姐送了一套琉璃盏,林小姐给了小姐一个最大的碗。郑公子无意知道了此时,叫我不要把碗给小姐用。”采菊抽抽搭搭地说道。
“什么?”林纨心下一惊,“为什么?”
采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说的时候很凶,我怕那个碗有什么不对劲,有一次小姐非要用那个碗装水果,我就装手滑给打碎了。”
林纨不解,那个碗能怎么样呢?为何封云韶不能用?但是她暂时按耐住这个问题,继续看采菊说出更多的事情。
“还有呢?”林明达问道,“今晚之事你听到了多少?郑元白又知道了多少?”
“我……我刚刚就听到了林小姐说自己不孝,其他的你们说话声太小,我没有听清。真的!老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听到多少。我很害怕,又不敢离得太近,心下也很慌乱,因此什么都没有听到。”采菊哭着磕头,额头很快就沁出一片血迹,“老爷是采菊不知感恩,恩将仇报,我辜负了小姐,是采菊不好。老爷,你千万不要怪罪我的家人,也不要告诉小姐,我怕她会伤心。”
林枢听着觉得不妙,但是已经来不及,采菊猛地撞向书房中间那个装饰用的鼎,接着便歪倒在地。
林枢冲到她前面,摸了摸她的脉搏,沉痛地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林纨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面前结束,地上还有血在慢慢流动,林纨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纨儿,别怕。”林枢看到被吓的呆若木鸡的林纨,站起来,将林纨的双眼蒙上,“今晚就先这样,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交给爹和我,你别怕。”
林枢就站在坐着的林纨前面,林纨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林枢的腰,将脸埋在林枢怀里。这一下子什么情感都涌了上来,“哥哥,哥哥……”林纨呢喃。
林枢感觉到怀里的湿意,伸手慢慢地拍着林纨的后背,自小林纨不开心了就喜欢被林枢这样拍,但是自从他们因为梅景澄那事有了矛盾,两人再也没有亲近过。今夜矛盾解除,但是一时又遇到了采菊自杀,林纨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哪里能够承受这么多。
其实这样的事情放在随便几岁的女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林纨更多的是对林枢的愧疚。
好不容易哭够了,林纨红着眼睛退出林枢怀里。
林枢安慰地拍了拍林纨:“好了,快回去吧,我还要叫人将采菊抬到下人厅里,她的家人我也要派人通知,他们知道此事肯定会很伤心。还有你嫂嫂……”林枢叹了一口气。
林纨慢慢站起身,刚闷头哭的太久,她的头有些晕。站起来清醒了一会,林纨往外走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林纨肯定是睡不着了。采菊的死,郑元白在意的那个碗,还有和亲,林纨仰着躺在床上,眼泪从两边眼角流向鬓角落入枕头中。哭了一会,林纨深呼吸了一口。
外间的采荷听到林纨低声哭泣的声音,过了一会,她披着衣服过来:“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开心?”
林纨往里挪了挪,采荷自然地爬上林纨的床。以前只要林纨不开心了,采荷就会陪林纨躺着聊天。
“采菊死了。”林纨哑着嗓子说道。
“啊?怎么回事?”采荷抬起上半身,惊讶地看着林纨问道。
“嗯,就在刚刚。”林纨点了点头。
采荷复又躺下,但是脸转向林纨,“刚刚?你不是去书房了吗?”
“她是郑元白的奸细,偷听被哥哥抓到,她现场就撞死在了爹的书房里。”林纨叹了一口气,“采荷,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的,你千万不要……”
林纨没有说出背叛两字,但是采荷已经明白林纨心情不好的原因。
“小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无父无母,跟着你衣食无忧,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背叛你。”她转过身体,伸出手抱住了林纨,“小姐,你不要怕,我不会背叛你,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陪你嫁人,陪你生孩子,陪你变老。”
“嗯。”林纨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抱在一起,沉默了一会。
突然采荷抬起上半身,问道:“那郑元白呢?他叫采菊做奸细,他知道了什么?”
林纨摇摇头,“采菊还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证据,并准备和他退婚之事。”
采荷放下心来,又躺了回去,“那就好。”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我送给嫂嫂的那只琉璃碗,郑元白他叫采菊不要给她用。”林纨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很是奇怪。
“嗯?那碗怎么了?”采荷也觉得不解,“那碗你不是还做了甜点,郑公子也吃过啊。”
“不知道。”林纨摇头。
采荷也说不出什么来,她只是一个婢女,平时最大的事就是照顾林纨,对这种需要动脑的事情都是十分无力的。
林纨其实也并不打算从她这里知道什么,更多的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倾述,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是让林纨心烦意乱。
第二日,采荷将那套琉璃盏拿了出来,八个高脚杯,八个中碗,还有一只大碗,整整齐齐地躺在木盒子里。采荷将每一只碗都仔细地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别看了,郑元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的让我们一看就看出来破绽。也许是这个碗本身有什么问题。”林纨说道。
采荷听了林纨的话,将碗又一只只拿出来,在太阳底下仔细地一个个看过去,等看到那只最大的碗,采荷叫了一声,“啊!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