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杨总督伍城主等等朝堂众臣们谈过了如何处理匈奴人的事后,迟邪不再耽搁了。一路赶回将军府后,他就直往书房走去。
铺纸,镇纸,磨墨,宛若是煮酒烹茶般弄好这一切后,他拿起毛笔,手腕转动,笔走龙蛇的写起了十五来的第一封家书。
他脸上无一点起伏,可心中已是思念婉转,柔肠诉讼,情意绵绵一番。
许是因为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以书信的形式相交谈吧,迟邪总觉得信中的内容怪怪的,千看百看,总是不满意。
放下笔,微蹙着眉,他双目深邃如海的盯着信纸看着,在心中删删改改,直到窗外夕阳西下之时,他总算是勉勉强强的满意了,重新拿起毛笔将心中那满腔思念给落于纸上。
大手一挥,一蹴而就的将抵万金的家书给全数写于信笺上后,他静静的看了半晌。直到墨迹干了,他才出声唤来守在门外的十三。
折好信笺,放入信封中,上蜡封信,盖上红泥私印,又写上几个大字后,他才抬头,将信递过去,道,“这信,定亲自看到它交到小姐手上。”
现身于房内,站来桌前的十三点头应是,边接过信,放入紧束起来的衣袖中后,腰杆笔直的聆听吩咐,等着主子下命令。
果不其然,只听迟邪又道,“待回到京中,见上小姐之时,代我向她要一封家书。”
“……是。”
迟邪落坐,手搭在椅把手上的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林属手上的几个暗卫,你也让他们小心行事,定要护好小姐,并让林属和方叔各写一封信给我。”
……主子,你真是够了。
林属的信和方叔的信最多就是一些小差别而已,有必要让两人都写吗?
这人啊,一谈起恋爱来,就变得……痴汉了。
十三被自己主子这恨不得马上就飞奔回小姐身边的模样给弄得很是怀疑人生,但他也只是心中腹谤了一把罢了,脸上仍然是他一如既往的面瘫,“明白,属下定会将此话带到。”
迟邪很想再多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是以他的身份,他不能多言什么。
半垂着眼睑,他摆了摆手,道,“你下去收拾一下,今晚便起程吧。”
“是。”十三抱拳施礼后,快步离开。
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一转眼八月份就过了。窗外知了声已渐渐消停,夜来香的独特又韵味十足的芳香在空中弥漫着,侵占着人每一个灵敏的嗅觉。
夏未初秋,细水绵绵,伴随着微弱的知了知了声,风轻拂起了倚窗而立的佳人耳边垂发,飘飘悠悠的,好不惬意。
可,谁人又知佳人眉间为何紧锁。
伸出手,接着那微凉的雨滴,魏清欢眉间越发的紧锁了起来。
这一场球以连下了三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知,那人现在情况如何?
想起那个在风雨中来风雨中去的人,此时正刀光剑影的与敌军血肉拼搏厮杀的迟邪,她那紧蹙着眉的上要染上了几分忧愁。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魏清欢回身,轻抚起琴来。随着悠悠的琴声,她满脸忧愁的开了口,“思悠悠,恨悠悠,独立小楼风满袖知否知否?与尔同销万古愁……”
哀哀的琴声与满满的深闺怨妇意味的歌声,一同传了出门,听得在门外守着的青宁也不由得轻摇了下头。
情情爱爱的,果然很是让人伤神。
铮铮琴声,如哀如怨,在屋中门外久久也消散不了。
快马加鞭的赶回京中,一身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摘桂院外的十三听了这琴声,心中不由得感叹。连小姐的心情都能猜得如此准确。
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听着越发的幽怨的琴声,十三不敢再耽误下去。足下用力,脚下生风,快步走入院中。
一看到有名护卫打扮的陌生男子进入了院内,青宁面色肃然的向走了几步,拦在来人面前,问,“你是何人?”
见状,十三只好在离她还有三尺之远时,站定,道,“在下是主子的近身护卫十三,奉主子的命令前来给小姐送信。”说罢,他自衣襟中掏出了一封信,递过去给青宁,“还望青宁姑娘将这信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上上下下快速的将来人给打量了一番后,观他说得言之凿凿,在自己毫不掩饰的打量之下,眼神仍然是如初,且无一点躲闪后,青宁才敛起周身的敌意,接过那盖着红泥小印、上书“清欢,亲启”四字是出自主子之手的熟悉笔迹的信件,道,“主子可还有其他的话要与小姐说的?”
外男在主子不在家中之时,轻易是不能放之他入一个黄花大闺女的闺房中去的。
主子不在家中,小姐的名声就更不能被毁了。
想到前几天在府门前就想扑上来占小姐便宜,欲将小姐的名声给毁于一旦的无赖,青宁心中不由得又生起她几分警惕来。
已是被蛇咬了一次,这次无论是何人,都绝对不能再让他轻易的近小姐的身了。
十三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对自己又提起了防范,心中很是纳闷,可却还是循规蹈矩的将来时主子交代过的事给说了出来。
青宁听完了他的话,眼中的惊讶是藏也藏不住了。
主子居然还吩咐了要小姐回信?!
这事用得着吩咐吗?!
然,无论她再是不相信,这都是事实,明明晃晃的摆在她眼前,让人不能不接受的事实。
但接受归接受,这事儿她并不想揽过来。
实在是太羞耻,太让人难堪了。
清咳了一声,青宁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请示小姐。”
“好的,劳烦青宁姑娘了。”
轻一点头,青宁快步走入屋内,将主子来了信的事告诉了魏清欢,并将信交给了她后,道,“小姐,主子派来的人就在屋外,可要见一见?”
魏清欢抬眼看了一眼她,这不太像她的作风。
青宁是何许人也,她自是不会因为自己觉得难为情而不愿将将那话说出口来,而十三的身份她也已经确定了下来了,自是不怕他有多余的动作了。
“十三道,主子有话让他带来,奴嘴笨不会说怕学不来,还是他说得比较清晰。”青宁轻声的说道,头也得合时宜的微垂了下去,给人一种她正在羞涩的感觉。
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魏清欢自是知道她性情如何,但此时她并不打算揭穿她这小动作,只是轻颔了下首,道,“先请他去厅中等我一下。”
“是。”青宁应声而下,自去招待十三去了。
这头,魏清欢看着信封上那四个熟悉又陌生的大字,心中百感交集,即是欢喜他送来了家书,又是感伤他人远在天边。
目光灼灼的盯着信,看了好半晌,她才眨了眨酸涩的眼,收好信件,向外走去。
好的东西,自是要留下来慢慢品味的。
一见到自家主子情根深种的对象——的魏清欢,十三立刻作揖行礼,毕恭毕敬的道,“属下十三,见过小姐。”
魏清欢含笑的虚扬了下手,道,“无需多礼。”
待人挺直了腰杆后,她才又道,“听青宁说迟将军有话要你带给我听?”
“正是。主子让小姐看完信后,给他修一封信。”十三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并不如刚才的那般僵硬,说得流畅自如。
也是,谎言说多了也会变成真的,再难说出口的话,一但说了出口,后面的就顺理成章,容易得多了。
说的人面色平静,宛若这话并不是从他口中出来一般,可听的人却没有他这般好的定力了,莫不要说魏清欢一向都是有话直说,面上藏不住一点事儿。
此时的她和刚才听了这话的青宁一样,很是惊讶,也很是震撼。
这事还用得着专门让人来叮嘱的吗?自古以来,有谁是看了家书后不回信的?
难怪青宁宁愿放一个大男子进来与她相见,也不愿意将这话带到。换她,她也是羞于启齿的。
敛起脸上的目瞪口呆之神态,魏清欢强作镇定,但嘴边仍旧是略微抽搐的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没?”
十三沉吟了下,道,“主子还让林侍卫和方管家给他也修书一封。”反正主子也没说这事要瞒着小姐,作为迟府未来主母的她问了,他照实回答并无不妥。
魏清欢第一时间就想,这该不会又是让他俩将她的日常生活给写入信中去吧?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迟邪并不是这般无聊的人,便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迟邪家大业大,让这两人将京中的事或是帐务写入信中告诉他也是应该的。
打消了那个听起来就像是天荒夜谭的念头后,她曼声道,“想必将军让你回来也还是有别的重要的事情的,你先去办那事先。回信。”
轻蹙眉,她沉吟了下,又道,“就在你出发前再来问我要吧。”
“是。”十三沉声应道,“若小姐无事吩咐,那属下就先行退下了。”
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知他是一进京就往府中赶,第一时间来见她的魏清欢轻点了下头,道,“下去吧。”
十三抱拳施礼后,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