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兴也不管众人是如何想的,他收好信笺后,对着众人略略一点头以作话别后,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去带着他的众将士们出城迎战去了。
他那边如何向亲信们请教信笺上的锦囊妙计,这里就暂且不说了。
这边军中主帐营内,被留下来的众位大将们忍了又忍,沙漏又过了一半后,终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来。
最是年轻的那一位新晋将军年轻气盛,既然是猜出了帐中有敌军的奸细后,心里自是憋了一肚子火。可,他又深谙枪打出头鸟这一事,只好憋下来不提了。
然,他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些平日里自称是拳拳爱国的将军们出声,心中那股子邪火说越烧越旺了。最终到了极限,喷爆而出。
姚生上前一步,站了出来,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主帅你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了,为什么不趁现在人齐将他给捉起来?难道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吗?”说罢,他那双怒目圆睁的大眼一一的扫视着营中的众人,似是着般就能让那罪该万死的奸细羞愧难当的站出来认罪一样。
在场的人都是军中的老油子了,自是知道越是这时候就越是不能心虚,越要昂首挺胸的与他正面对视,且他们皆知道自己不是那所谓的奸细。
而这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的醒目。他的腰杆挺得比任何人都要直,浓眉之下的双眼更是一眨不眨的与姚生对视着,甚至是自动自发的站了出来。
身高七尺的精壮男子抱拳行礼后,很是礼貌的道,“主帅,末将也正有此意,恳请您将那人的姓名广而告之,让我等,引以为戒。”
最后四字,他说得特别的重,明眼人一听就知他的言下之意是何。
本以为他是在挑衅自己的姚生闻言,剑眉一扬,出言力挺这位志同道合的人,“主帅,恳请您将他的姓名告诉我等。”
余下的人见状,为了表忠心,也为了不让他俩抢了风头,亦跟着抱拳,郑重的恳请道,“请主帅将他的姓名告诉我等。”
帐中数十人众志成城的要求自已将敌方奸细给抓出来,本只是打算提醒一下那人别太猖狂并再利用一下他的迟邪眉头一皱,怒声斥骂道,“糊涂了你们,诸将军皆是我一手提拨上来的,那会是做出这事来的人?”
你等,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知晓了他言下之意的人一时不知是该再接再厉的要求主帅将人给抓起来,还是收回手,退回去,当作是不知今日之事?
老道一点的人一点就通,皆是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来。
一直以来,军中都有反策之计,主帅许就是在实施此一计也说不定呢?
这下可算是被这两愣头青给折腾进坑里了。
可,此时就算他们是如何的懊悔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回到刚才那一刻,拦着自己,不让自己为了争风头而忽略了还有这一可能。不,他们心中已经猜到有这一可能了,可这两毛头小子说得激昂,一个疏忽就被带上来了。
可,迟邪却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懊悔万分的。他对这群平均年龄已过了而立之年的将军们很失望,区区两个新晋上来的毛头小子就能把他们忽悠得乱了心,真真的白费了他对他们的信任。
不过是过了短短两年的安逸日子了而已,就已经被现世的繁华给迷花了眼,不知今朝是何惜了。
果然还是得重新提拨一些新人上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过安逸,在将军这位上呆得太久了。
微眯了下眼睛,迟邪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太过放纵他们了。
也是时候该好好调教他们做人了。
心中本就是忐忑不安,焦虑得很的众将军见他迟迟不发话,心中就更是忐忑了。突的,还觉得脖颈后阴风阵阵,吹得人很想抬手捂着后颈。
迟邪抬眼,慢慢悠悠的在周人身上略过,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似是而非的笑,很淡,很淡,淡到若不是仔细看的话定不会发现。
可,在这事没处理好前,帐中的人那有一个人敢不时刻注视着他的情绪的。于是,无人不注意到了这一抹浅得不能称之为笑的笑容。
看到了,也就让他们一身的皮都紧绷了起来,心中惊悚不已,后颈也越发的觉得寒风凛冽,寒气逼人了。
知他秉性的老将,脑筋一转,大体的猜出了他的想法了,可越是知道得清楚,他们就越发的觉得心里拨凉拨凉的。
一群人兢兢业业的生怕再弄出什么事来,让迟邪更是生气了,从而无一人敢再多言一句,就连那两个毛头小子也不敢再壮胆多说什么了。
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是不过是过了两三刻,但此时却是人心所向的盼着的探子又一次的来报信了。
“报——”
长长的一声过后,探子来到了帐中,抱拳行礼,朗声的道,“禀告将军,我军大捷,敌军已退还十里之外。”
这大喜的信息让紧绷着皮的众将军们都不由得的面露喜色,僵硬着的身体微微的放松了。
将一众人的表情皆尽收于眼底的迟邪微微一颔首,轻笑着道,“大善。”
“我军伤亡多少?药物可够?”
“伤者……”探子一一的将他所知的全都细说了出来。
待他将他所知的说尽了后,话音刚落之时就听帐外传来一阵哄亮的笑声,“哈哈——”
这笑声很有特色,即哄亮却又具有一种历经风桑并取得了成功后的满足,让人一听就知道笑声的主人是谁——不作二想,正是卢子兴。
能在这个时候得意大笑的人,除了刚打了胜仗归来的卢子兴,根本就没有人敢这般干。
他这般肆意的模样,很是引得留在帐中的将军们羡慕又嫉妒。羡慕他不用留在帐中被两个愣头青给扇动人心的干出了蠢事,又对他取得了军功而羡慕嫉妒。
卢子兴脚下生风的撩开帐帘,走入了帐中,边高声的道,“末将不负所托,成功的将匈奴人给打得退回了原地。”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这一场生死搏斗的战事给轻描淡写的带过了,很是轻松。可,迟邪却注意到了他那被刀剑刺过留出来的伤痕累累的铠甲,更是注意到了一向右撇子的他进门来时是用的左手。
他身上虽是看不到丁点的伤痕,可迟邪已知他右手定是被伤到了,也大概的猜出他来的这般迟是干什么去了。
迟邪缓步上前,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卢将军既是伤了伤,就应该好好的处理一番再过来报告也不迟。军中自有探子前来告信,卢将军大可不必如此。”
被他关心着的卢子兴虽是五大三粗,可人却一点也不蠢。他垂眼,微瞥了一眼看不出一丝伤痕来的右臂,“主帅,我这不是开心嘛,忍不住,忍不住,哈哈。”
“……伤得可严重?”迟邪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他的右臂,被层层衣物给包裹着的右臂在表面上根本就一点伤处也察觉不出来。可,鼻端却嗅到了一股甚上浓郁的血腥味。
他人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血腥味浓重一点无甚大碍,然这是在不知他受伤的前提之下。
卢子兴人虽说是脾气暴躁,易冲动,但秉性却很是难能可贵——非常的忠贞不渝。
这一帐营中的将军,迟邪就看好他。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对他另眼相看了。但他亦深谙不患寡而患不均,独独对某一人好,这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
所以,他做得衡含蓄很隐晦,轻易不会让别人领会到自己对他的与众不同来。
卢子兴摇了摇头,道,“谢主帅关心。某只是被划了一刀子,并不是大伤,无碍的。某皮粗肉厚,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说罢,他扬唇一笑,一排大牙露了出来。
门前两颗和兔子牙一般的门牙看起来有几分的搞笑,可在场的人却无一人敢在这时候拿鸡蛋去碰石头取笑于他。
“小伤也是会要人命的,还是得去看看大夫。”
顿了顿,迟邪又加了一句,“记得常换药。”
帐中的人亦纷纷出言道,“对的,卢将军可要常常去换药。小伤也是伤,别因事小而不为。”云云,说了一大堆的好话。
在卢子兴接受同僚的关心之时,迟邪已向帐外走去。
此次一战,虽是有他的锦囊妙计,可还是损伤不少兵马。初次正面交锋就已伤八百、亡五百人了,朝堂的援兵若是还不来,只怕伤亡会越来越多,甚至是边城有可能会被攻陷……
不行,得让人再去催一催了。
迟邪微抿着唇的去探望了受伤的士兵们,并让伙房给煮一餐好的饭茶来犒劳犒劳众将士们后,就骑着伏云回城内去了。
在通往城中行人稀疏的官道上,迟邪突的放缓了速度,沉声道,“十三你回京城一趟,去我书房书柜第二格里拿出第一封信去拜见唐丞相,顺便同我代小姐问一声好。”
话音刚落,作近身护卫装扮的十三便就应了下来,“是。”
马儿行了一会儿后,迟邪微抿了下唇,又道,“你今夜再出行吧。”
虽是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将时间延迟到晚上,但十三仍然是一丝不苟的将事情给应了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