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子特意唤住了的林侍卫在安置好马儿之后,就直奔迟邪所住的旭然院的书房而去。
路上,他不断的猜想,在将要带将出兵之前单独唤他前来到底是有何意。
在踏进院门之前,看着那条通往主母居住的摘桂院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澜——难道主子是想让我在他出战之时护着小姐?
情之所起,自禁不止。看来主子是爱上了少姐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林侍卫进院门的步伐顿了顿。他瞥了一眼那扫得干净整洁的小路,迅速的收回自己的心思,快步往院里走去。
来到门前,他敛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抬手敲了敲门,“主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进来。”
林侍卫推门而入,来了书桌之前,恪守规矩的半垂着眼睑,看着端正的坐在胡椅上的主子,“主子有何吩咐?”
迟邪停下手中的笔,抬眼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后,将一封封得严严密密的信递给他,“看看。”
接过信封,动作利索的折开,低下头看起了信笺上的信息,林侍卫被这诱惑给镇惊到了。信上说,迟邪将留下十二名暗卫给他统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提拔他。
紧抿着唇,一目十行的将信笺给看完后,林侍卫感觉自己都不快不认识眼前的主子了。这明摆着就是以其为奖的吊着他让他紧护着小姐。
主子,你这样以公谋私真的好吗?
虽然心中震撼不已,惊喜交杂,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表达出来。他紧绷着脸,抬头看向安然处之的迟邪,微哑着嗓音的发誓道,“主子放心,属下必定不会让小姐伤到一丝一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是信你。”迟邪游龙惊凤般的接着书写他的信件,边淡淡然的道,“小姐身边另有人护着,这暗卫在到关键时刻别让他们暴露了。”
“明白。”林侍卫坚毅的点了点头,细细的折起信笺收入怀中——这是迟府的惯例,皆是以主子的亲笔书信与特制的符印为信物才可号令他名下之人。
“退下吧。”
林侍卫应声离开。
待他来到门前时,又听了身后之人说,“别让小姐知道这事。”
以小东西缜密的性格,一但知道了他名下有这般多的暗卫,必定会对他的身份起疑。
想起那一张肆意飞扬的笑脸,迟邪轻笑着的摇了摇头。
而,门边的林侍卫一回身就见浅笑着的主子,不由得更确定了要护着魏清欢的念头了。
半夏微凉,花开锦绣。长安城门的郊外,一行浩浩荡荡的将士与骑兵们挺直脊梁,神情庄毅的举着以牲血涂之有“牙旗者将军之精,一军之形侯”之说的军旗与战鼓立于原地,只等总将一声令下即可出征北强守家卫国。
戎装上身,手握可号令三军的重剑,迟邪神色庄严肃穆回身对身旁的天子行礼作揖,“陛下止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花长平微抿着唇的深深看了一眼气势恢宏的军队,广袖一挥,朗声道,“祭酒。”
“是。”两鬓冒白的奉常微一躹躬后,转身指挥奴役们上大酒,很快酒就送到了新皇与主将领们的手上。
双手捧着盛着满满当当的烈酒的海碗,花长平看着同样手捧海碗的一行将士们,沉声询问即将要出征的将士们,“诸位可是忘了十数年前的北强之战?”
北强之战正是十五年前在边城地界与匈奴相敌,用迟氏一族的以命相拼与自损八万大军才险险胜出的一场血战,这是高离建国百年来损伤最重的一战,亦是迟邪痛失家族的一战。
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他是在警告他吗?还是别的?
迟邪身体一僵,眼睑半垂下来掩盖其中的刀光剑影与杀戮。紧捏着海碗与身后的将领们齐声大吼着道,“没忘!血海深仇不敢忘!”
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感染了在场的众人,甚至是有一阵肃杀之气自将士们身上腾升而起。
花长平甚是满意他们的回答。他高举酒碗于头,神情庄重的一手接过,执辔,一手以手浇洒驾车的两轮轴端,再浇于车厢前的挡板后,他向迟邪,平端着酒碗,沉声的道,“将军功勋卓著,朕对爱卿有信心,望将军早日得胜,还我高离海晏河清。”
“我等着爱卿凯旋,共谋一醉。”说罢,他微扬着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身后的百官们见此情此景,皆是口腹蜜剑的附和着道,“将军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此次出征,必定能一战功成的驱遂匈奴,守卫我高离,立下不世功勋。”
看着眼前这一群神情严重内心却不知在想甚么的人,迟邪微撩了下眼皮,利索的仰头,以袖遮挡,一口干了碗中的烈酒。
杀我兄弟,灭我一门,此仇生死不相忘!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的是一众大臣诡测的心思,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将自己的真面目显露于此。
作为家属前来送行的
魏清欢看着洒出来的酒顺着男人紧绷的下巴,修长的脖颈,滑落到他的衣衫内,不由得紧抿了起唇。虽说男色秀色可餐易让人深沦,可这刻,与之相处了数月的她还是能看出他此时并不开心,甚至是心中应是有……怨恨。
她抿了下唇,正想着向前一步,让他看到自己,却又见已饮尽了碗中烈酒脸颊微红的两人狠狠地将空碗摔到地上。
“哐当”的一声,在这郊中甚是响亮,也打断了她的步伐。
驾车出门的“犯軷”之祭祭毕后,驾车从封土上辗轹而过,表示从此跋山涉水,可以一往无前。
待一切祭祀完毕后,花长平上前拍了拍迟邪的肩,沉声的道,“高离百姓的安危就交护于将军了,望将军不负天下众望。”
“是。”迟邪坚毅的道,“臣必定会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好。”花长平单手背在身后,双眸紧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道,“去呢。”
他移眼看向身前一众即将出兵的将士们,沉稳大气的道,“愿所有将士平安归来。”
“承陛下吉言。”
与将士们齐声应过之后的迟邪大步流星的走向他的战马伏云。手握缰绳,脚踩马蹬,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后,夹紧马腹,望着数千将卫轻及军中那一驾烟青色的马车,高呼道,“出发。”
于是,鸣炮三声,大军出发。
训练有素的将士们骑着迈着整齐的步伐的剽悍战马缓缓的向远处的边城前进,三千身着铠甲手握长矛的士兵们就像是一条土黄色的长龙蜿蜒曲折地在官道上飞驰着。数以万计的马蹄嘚儿嘚儿声,由近及远地汇成了犹如无数条小溪低语似的沙沙声。
看着自出了紫禁城官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一声招呼的男人的身影与三千将士渐行渐远,魏清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暗自为这次的战事祈祷着,望他们能得胜归来。
人还没走远,她就觉得自己开始思念他了。
都说一战百神愁,迟邪这一战,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可以平安归来。
半垂下头,为那个才刚远行的男人担惊受怕的魏清欢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有回身看了一眼她。
眼看着就要脱离了京中众人的视线,迟邪蓦然半侧着身子,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低垂着头手捏帕子的佳人。
千百人中,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小东西。身穿天青色点蓝祥云纱裙的她在这一众人中,亭亭玉立如翠竹,夏风轻拂,裙摆飘飘然在空中飞扬着,似是在迎接着夏露晨曦一般自在的长身玉立,让人舍不得去打扰她的清静。
本已是两情两悦,对迟邪这炽热又漠然的目光,魏清欢自是能感觉到。她唰的一下抬头,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已要模糊得看不清音容笑貌的男人。活灵的双眸眼角泛着一丝淡红,却仍是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她嘴角微微的挪动着,无声的说着“等你”二字。
自幼就学习射箭,现已是能百步穿杨的迟邪即便是相隔这么远,也看出了她在说什么。他心中微暖,嘴边悄悄的扬起一抹浅笑,毅然的回过头来,手轻握着缰绳,眼中笑意不断。
一遍又一遍,直到男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为止,魏清欢才停了下来。
看着身边早已消散开来又或是已返回了家中府中的人群,她嘴边扯出一抹淡淡的嗤笑。这就是高离人对待将士的态度吗?
他们在将场上不惧死亡的与敌军短刀相接,血肉拼搏,只为守护着这边域土地和国中天下太平。可,你们又是怎样对待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的?
身为魏国右相之女,被强行的留在他国都城已让她心中怒火中烧了,再一看到这些被她心悦之人与命相护着的人这样漠然的态度,魏清欢心中怒火越烧越猛,很想做些什么来打醒这些薄情寡义之人。
可,她也自知自己现在是没有什么势力去和这一国的人抗行。
强制的按捺住自己心中那异想天开的想法,魏清欢轻挽了下耳边垂下来的碎发,曼声的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