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越近,迟邪就越忙,忙得昏天暗地的,好长时间都没好好的坐下来和众人聚一聚了。
倚在窗边的魏清欢望穿秋水的看着窗外,就想盼着那人穿过风雪,踏着月色来到自己跟前,好好的陪上她一会儿。
然而,她望啊盼啊,连续等了十来日,都没能盼来那人像以往一般来与她逗趣。
室内的灯火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的,似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息灭,映得倚窗而盼的她更是冷清。青宁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踏雪寻梅,上前,轻声唤道,“小姐,夜幕渐深,你是不是该……”
魏清欢从雪色挪开视线,看了她一眼,又回看了一眼仍旧是空无一人的院子,心中甚是失落。
唉,看来今天又是不能来了……
低眉垂眼,掩起眼中明晃晃得快要溢出来的失落,她撑着窗台站起来,伸手,仍带着一丝期盼缓缓慢慢的合上窗。直到窗户完全合上、合紧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最终也是没有出现。
又一日……
弯了弯唇,魏清欢浅笑了下,松手,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卧室走去。在青宁的帮忙下,合衣而睡。
她以为她会思念至深,夜不能寐,但一沾上枕头,睡意就凶涌而上,没挣扎两下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她似乎是看到了某人就坐在她床边,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魏清欢你真是闲的慌了才天天盼着那根破木头!
含糊的骂了自己一句,她翻身,抱着被角,又前往与周公相会去了。
本以为她是快醒来了的迟邪见状,不由得一怔忪,随之,低头轻笑,脱去鞋袜,就着她空出来的位置躺上了床中,钻入被窝里,一手揽过她,头抵着她发顶,闭上眼睛,享受这多日以来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虽是眼下有着浅浅的一片青黑,却不损他一分英俊,俊男靓女共处一室,且等美景,唯房中二人独赏。
翌日,天才将将破晓,迟邪就已起身,回房去了,随了值夜的护卫们,无人知晓他曾干出这般梁上君子的俗事。
魏清欢醒来时,才从青宁嘴里得知昨夜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夜袭了她,她有些懊恼,又在心中窃喜。
看,他不还是想着她盼着她的,都不顾君子风仪作一回梁上君子了。
青宁见她眼目含羞,粉面含春,不由得笑着打趣了句,“小姐与将军果真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你才盼着他,他就乘夜而来了。”
魏清欢面上顿时如同被窗外的梅花般昳丽可人,她恼羞成怒的瞪了青宁一眼,嗔怪道:“再这般以下犯上,就将你扫地出门了。”
“是是,是青宁越矩了。”青宁讨好一笑。
两人笑闹了一会,见她心情大好,青宁放下木梳,踌躇了下,试探性的道,“再过两日就是腊八,小姐可要再给城外的流民多布施一回?”
魏清欢一怔,时间过得可真快……
低垂下眼帘,她将祥云白玉簪递给青宁,抿唇一笑,“都要过年了呢……”
“让管家去准备吧。到时,我和阿兄再过去一趟算是给他们提前拜年了。”
“好。”青宁接过簪子,轻柔的插入挽好的发间。
流年似水,腊八这日,用过了早饭,饮完了腊八粥后,魏清欢带着兄长,骑着良驹,冒着冽冽寒风,来到了城郊难民营中。
隆冬腊日寒气逼人,低矮的茅草房挡不住风吹雪飘,冷得叫人直打哆嗦,但难民营中的人面上却仍是满心欢喜,只为了那一碗热气暄腾甜软糯绵的腊八粥。
看着来往皆恬然的众人,魏清欢脸上止不住的直冒笑意,眉眼弯弯,在衣衫不整面色腊黄的人群中,就似是枚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在散发着让人动心的牵引。在这守株待兔的谢至初一眼便是心悸,惊艳于心。
微眯着眼睛,细看了她小半晌,他踱步上前,笑着,礼节周全的与魏清源打招呼:“魏兄,自冬捕一日后就再没相遇,没想到今日在这处重逢,我俩彼有缘啊。”
“哈哈。”魏清源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与他寒暄了会后,将自家妹妹引见于他,“这是我妹妹清欢,你们见过的。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位打虎英雄谢至初。欢儿,来与至初打个招呼。”
当着人的面还说打虎英雄?
撇了眼不分场合就开玩笑的自家阿兄,魏清欢上前,轻福了身,抬头对谢至初抿唇歉意一笑,道,“谢公子莫怪,阿兄他一向如此的。”
虽是不知道打虎英雄是什么梗,但聪慧睿智的谢至初只一想便知他是在揶揄自己。然,他不单只没怪罪的意思,还温和的替魏清源说起了好话:“魏姑娘客气了,魏兄此等真性情,谢某羡慕还不来呢。”
被小小的拍了下马屁的魏清源顿时得瑟了起来,得意洋洋的斜了妹妹一眼,哥俩好的揽着谢至初的肩膀,“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俩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侧头问,“哦,对了。至初你来这是?”
瞥了眼搭在肩上的手,谢至初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向前走一步,笑道,“这不,腊八了,来给他们送点东西过个好年。”
在魏清源的插科打诨之下,几人聊得甚欢。管家见状眼睛微眯的看了眼如同花孔雀开屏的谢至初,心下微凛,吩咐旁人接手他手中的事后,便向几人走来。
早在管家打量他时,谢至初就知了。撇了一眼来人,他歉意一笑,拱手道,“突然想起布庄那还有些事,今日便不多打扰了,待下次再聊。”
魏家兄妹俩也看到了向这走来的管家,也不多留,浅聊一会后,就放人留开。
吃过了软绵糯香的腊八粥后,年关就已到。过年是件大事,宫中设宴,迟邪因是先皇养子,当今天子的义弟,就算再是不情愿也得赶往宫中一趟。
宴会上你来我往的极是热闹,但迟邪却觉得甚是乏味,不如在家中陪着小东西一起来得有趣。
坐了会儿,他便推说乏了,欲离去,却被一宫女拦下了——花如是,长公主请他前去一聚。
迟邪轻蹙了下眉,“可说了有何事?”
“没曾。”宫女低着头,低低的道。
见问不出原由,迟邪也没再多为难她,跟着她一起去见花如是了。
推了一众人的相邀,又特意请示了太后,被允许出宫后精心打扮过的花如是见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的俊逸男人,抿唇,嫣然一笑,“你来了。”
进入殿中,迟邪在离她三尺开外时停下脚步,拱手,弓身行礼,“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见他疏离又有礼的找不出僭越的行礼方式,花如是脸上笑颜一僵,随即又似无所觉般走上前,娇嗔道,“才几日不见,迟哥哥你就已我生疏了,快快平身吧。”
“男女大防,礼不可减。”说罢,他就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再言语,等着她将唤他过来的原由道出来。
见他这副自己不提他便一直侯着的木愣模样,花如是心下微黯。低头,轻眨了下,她曼声的道,“听闻今年花灯节会特别热闹,我特意向母后要了许可,迟哥哥可否陪我出宫再重温一次?”
往年,她也是这般特意的邀他一起出宫游玩的,但今年,情形有变——他已有心向往之之人。
不是她……
想到了那早已住入迟府女主人院内的女子,她就是心头一痛,涩愤难平。
迟邪也想起了往日时光,抬眼,看了下她,点头应道,“可。”
因梦瑶是京中长大的,对京城自是比初来不久的魏氏兄妹俩熟悉得多,经她提议,从人一致来了护城河边边的街上。
这一贯穿京城南北的护城河,似无穷尽的花灯在其上一夜飘出了几里远,星星点点的,映着夜色与烟火,连星月都暗淡下来,丝竹夹杂着人声从河面画舫上远远传来。楼阁高耸,莹莹如团的灯光被困在吊在角楼边缘上,照着尚未来得及清扫的落雪。
冷风凛凛得有些刮脸,但街上仍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混在人群里不禁让人生起些许热气,商贩们卖得都不过是些陈常玩意儿,粗糙得很,不见得多好,却妙在一个热闹。过年嘛,就只图这一个热闹而已。
从街上走一圈,魏清欢额上已生起了一层浅浅的薄汗。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在外过年,虽是亲友不在,但却仍是从中品出了热闹。一双眼亮晶晶的四处张望,看到有趣的就拉着梦瑶一起往前凑,惹得魏清源不得不跟着护走以防走失,比在家中过年还累上几分。
正是兴起,突的一阵笛萧和鸣之声腾升而起,清啸风唳,穿破喧嚣,扎入耳中,高声喧哗的百姓们似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全往河边挤去,翘首以盼的张望着。
魏清欢那见过这阵仗,一时间兴志大发,拉着人也跟着挤了过去,与他们一般伸长着脖子张望。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艘雕梁画栋暖香暗浮的画舫缓缓驶向河中央,而那乐音亦正是舫上一红一白两美人所为之。
魏清欢忍不住的侧头问道,“这又是什么节目?”
梦瑶正要回答,就听一男音从后边斯条慢理的传来,“这是月娘在献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