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得正起时,门外走来了一行人。
正红色的官袍加身,青须玉面的中年男子脸色微瘟,眼中带着薄怒的大步流星的往屋内走过来,周身不怒自威。
他身后跟着的人皆是不敢多言,只紧坠于他身后。
门内,魏清欢笑魇如花,梨颊微涡的正说得眉飞色舞的,“迟邪以一敌十,飞檐走壁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可厉害了。对了,十七也很厉害,经常飞花摘叶的给我抓野味。回来的这一路上多亏有他,我才能天天吃上热菜——”
魏勋听到这,既是心疼又是怒,忍不住的怒气横生,横眉竖眼的跨进屋门,冷声的斥责道,“哼!你要是乖乖的呆在家里,也能每天都吃上热饭热菜!”
浑厚的男音中气十足,听得魏清欢头皮发麻。
完了完了,她还没哄好娘亲,拉成同盟,他怎的这般快就得到消息,赶回来了呢?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去通风报信的,她一定要不会饶了他的!
不远处,正捧着书,摇头晃脑的温习着的魏清源猛地打了个喷嚏,“阿欠!”
这是谁在想他啊?
算算时间,爹爹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欢儿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爹爹赏一顿竹笋炒肉还是藤条焖猪肉?
自己舍不得,下不了手,不是还有爹爹在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玩离家出走了。
……要不过去围观一下,看看热闹?
心动不如行动,这心思一起了个头,魏清源便坐不住了,将书一甩,按捺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正雀悦着的心,健步如飞,脚下生风的往隔壁群的温庭院走去。
这边,魏清欢虽是恨那个打小报告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但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来。
谁让训她的人是她亲爹呢?
她笑脸相迎的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爹爹今日怎的下朝这般早?”
往日里不到午后,爹爹通常是赶不回来的,为何偏偏今日事儿那么少,能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
被心肝宝贝女儿挽起了手来的魏右相魏勋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后,心中一暖便冷声的给她解了疑,道,“朝中无大事。”
然,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并不是,爱女心切的魏勋可是一听到这消息,就不顾正在和老皇帝再闲聊下去了,扯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的便就驱马赶了回来。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一派淡然,对国家大事只知其一、也没想过他会骗自己的魏清欢自然便信了。挽着他的手,往桌椅走过去,边讨好着须溜拍马,“将军额上看马跑,宰相肚里能撑船,爹爹这右相之职果真是名副其实,一切都能打理得有条不紊的,真厉害。”
被宝贝女儿这一通马屁拍下来,魏勋简直就是通体舒畅,可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蛇头虎尾的完了,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下次说不定她还会干出更大的事来呢。
魏勋冷着脸,坐好,“你离家出走这事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嗯?”
略略提高音量的嗯字让魏清欢听得心肝儿都颤抖了下,头皮酥酥麻麻的发看麻。
这说怎的还没有带过去啊?!转移话题这事,真的好难!
心中恶狠狠的将那打小报告的人给扯出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后,她舔着笑脸,道,“爹爹,我这不也是被吓到了嘛,一时头脑发热就想出了这个拙计来了,嘻嘻。”越说,她就说得越小声,到最后也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消声了。但也乖巧的低眉顺眼不再多言语,只摆出一副任打任骂随便你的悔过自新模样来。
“呵呵,你也知道你这离家出走是一出拙计了?!”魏勋恨铁不成钢的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却拿出了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气势出口成章妙语连珠的将她数落得一文不值,“鸡蛋不能放全一个篮子里,这么简易直白的道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怎的一出门就变了,让人给摸了钱袋,身无分文?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迟邪,你还不得让人买了还帮着人数钱……”
吧啦吧啦,他说得口若悬河,听得魏清欢越来越是羞愧难当,头低得下巴都快要戳到脖子了,一双眼只敢看着鞋面上的绣花,不敢乱动一下,就怕他一个不爽就罚了她。
在一侧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的魏母并没有出言劝说,捧着茶杯轻抿着,任由着魏勋将女九数落一顿,仿佛这可事全与她无关紧要,惬意得很。
谁让她只报喜不报忧的?这下尝到苦果了吧。
该!居然没告诉她她一出门就被人偷了钱,在山间农宿里住了好几日。
按日子算一算,那段时间里正是暴风雨狂躁的时候,天天下雨,她住到了那屋顶漏水的农宿中,这得多苦多累啊?
魏清源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魏勋已经数落了好一会儿了,说得口干舌燥的,但却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都怪平时太宠着她了,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她这天不怕地不怕,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愤恨的又瞥了一眼头快垂到地上去的宝贝女儿,他嘴里说着的话也偏去了一侧,专挑大道理来说,听得魏清欢头晕脑胀,头都大了一圈了。她默默的倒了杯茶,讨好的递到他手边,希望他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放过了她。
魏勋看了她的动作后,略微的有些心软了,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舍不得说得太过。接过茶,他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同时便也想顺着这台阶放过了她。
却不想,有人还没消气,又或者是,他只想落井下石一回而已。
魏清源大步的走入了房中,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食指与中指并合的点着桌面,扬着下巴,颐指气使的道,“欢儿给阿兄也倒一杯茶来。”
看着他这般狐假虎威的模样,魏清欢那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他特意派人去唤爹爹回来的!
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古人诚不欺我!
心中虽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啖,磨磨两个尖锐的虎牙,可,她怂,不敢在这一触即发便会惹火烧身的时候再多生事非。于是,只得忍气吞声的瞪了趾高气扬的他一眼,磨着牙的给他斟茶了。
手起水落,三下过后,一杯清茶便倒好了,魏清欢将茶杯给送到了魏清源面前,扯着嘴,皮笑肉不笑的道,“阿兄,你要的茶。”
她说得拖腔拉调的,很是怪异,可魏清源却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对着她,得意的咧嘴一笑,接过了茶,“在外面不说热茶,就是连壶热水都没得喝,果然还是在家中过的好,都能喝上欢儿亲手给斟的茶了。”
他这不动声色的上眼药上得很是及时,正好魏父魏母对女儿离家出走这事还心有不满,带着抱怨之情。他这一提,夫妻两人便又脑补了一出女儿在外风吹日晒雨淋,吃糟糠饮溪水的苦样,便对她这没脑子的离家出走之事更是不满了,让她长长记性这一念头就更是根生蒂固了。
魏勋也不再多言多语了,只是板着脸的看着女儿。魏母放下了茶杯,端正了坐姿,正色的看着女儿,疾言厉色的道,“欢儿,如今你回来了,那些糟心的事,娘亲我就不多提了,但你这跳跃的性子得改一改,这几天你便在家中给老夫人抄经书祈福吧。”
正在阿兄来了的时候,魏清欢就觉得今日要糟了,再一听她这话,心中顿时苦得似是灌了一大碗的黄莲水一般,脸都皱成了一团了。
这几日,呵,这几日可不是几天便好了,抄经书祈福那一次不是十天半个月的?
十天半个月都不让出门,还要不停的写写写,这让一向活泼好动的魏清欢那能接受得了。
她扯了扯魏母的衣袖,眨巴着眼睛,求饶着道,“娘亲,离祖母生辰也只剩下不到七日时间了,不够我抄誉一份经文的。”
魏母扯出被她攥着的衣袖,笑意依然的道。
“没事,抄多少是多少。娘她不会计划这些的,心意到了就好。”
……可我有事啊!
我不想一回来就抄抄抄,整天的都困在书房里!
魏清欢简直要抓狂了,但随即又哭丧着脸了起来。出门一趟回家后,地位唰唰的下降,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魏家父子俩捧着茶杯,在一测静静的看着热闹。同时,心中也生起了一股子一物降一物的感慨。
自己舍不得动女儿/妹妹一根毫毛,但又要教育她,让她知深浅……
真是为难夫人唱了这么多年的黑脸了,幸好家中还有娘亲能压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