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悲观女人,也不是会因为一件事而整日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因此靠在秦渊身上哭了一会儿,段南歌就打起精神,绕去屏风后看自己的儿子。
奶娘瞧着年纪不大,估摸着就是跟段南歌一般大小,眉清目秀的,兴许是因为刚生产不久,所以身材略显丰腴,见段南歌过去,奶娘就微微侧身背对着段南歌,段南歌以为奶娘是有些害羞,可紧接着就见奶娘将孩子搂紧,藏在怀里似的。
眼神微闪,段南歌低眉浅笑,找了个离奶娘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思,是五爷让我来照顾小公子的。”看向段南歌时,顾思的眼中满是戒备。
段南歌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嘴角微扬,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从南楚到这里,一直都是你在照顾他?”
“是,小公子的衣食都是我亲手照顾。”
“我儿子早产体虚,能将他照顾得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他吃饱了吗?”看着在顾思怀里砸吧嘴的小不点,段南歌不自觉地就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顾思低头看看怀里的小不点儿,眉心微蹙:“小公子倒是吃饱了,只是小公子得让我一直抱着才不会哭闹。”
听到这话,段南歌的眼神微闪。
这奶娘这话说得就有点儿意思了。
瞄一眼屏风上秦渊长身而立的剪影,段南歌柔声细语道:“你跟着爷从南楚赶来这里,该是累了,把他交给我照顾一会儿,你去歇一歇吧。”
说着,段南歌就向顾思伸出手,想要把小家伙接过来。
顾思一慌,抱着小家伙腾地就站了起来,腿不小心撞上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小公子照顾起来有些麻烦,不敢劳烦夫人。”
手僵在半空,段南歌转眼再看向顾思时,眼神微冷。
然而段南歌才刚要发作,外面的秦渊就开了口:“顾思,把小公子给夫人,你可以退下了。”
顾思一愣,连忙说道:“可是爷,小公子他现在只认我,他……”
“没听见爷说话吗?”缓步绕到屏风后面,秦渊冷眼看着顾思,“把小公子给夫人,你,出去。”
轻咬下唇,顾思的两眼泛红,颇有些委屈地看了秦渊一眼,这才将小不点儿交到段南歌怀里,然后掩面离去。
瞧见顾思这番做派,秦渊厌烦地眉心紧拧,琢磨片刻就问段南歌道:“雷氏里有能做奶娘的妇人吗?”
斜秦渊一眼,段南歌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找妇人做什么?奶娘有这一个不就够了?”
秦渊顿时一脸尴尬:“爷这不是急着来见你,才没在南楚久留,随便找了个能当奶娘的就带来了,其实走到半路爷就想把她换掉了。”
顾思存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曾经可是成天待在京城的青楼里,女人爱慕男人时才会露出的眼神他简直是太熟悉了,可他只想从南歌的眼中看到那样的感情,换成别的女人他只会觉得他可能会被南歌揍。
“那怎么没换?舍不得啊?”段南歌冷哼一声,“对了,你儿子只认她是吧?”
“那怎么可能!”秦渊急吼一声,被段南歌狠瞪一眼之后连忙看儿子一眼,见儿子没被吓到这才安心,“爷的儿子怎么会认个外人?你瞧他虽然今天才见到你,却在你怀里睡得香甜,这不正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吗?你不在他身边他也认你。”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儿子!”冷哼一声,段南歌抱着小不点儿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不点儿睡得香甜,段南歌就不自觉地温柔微笑。
段南歌平时待秦渊也温柔,但那温柔似乎又跟此时的温柔不同,这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样风情的段南歌叫秦渊看得呆了,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厢房里十分安静,因此秦渊咽口水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清晰到让段南歌愣住。
抬头看向秦渊,段南歌在看清秦渊的表情后倏地红了脸,连忙又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小不点儿。
段南歌的脸色这么一红,秦渊的眼神就更加幽深,无奈段南歌的怀里还抱着小不点儿,让她现在把孩子放下似乎也是不可能的,秦渊就只能暂且将那些歪心思都收起来,但此时光是看着自己的妻儿秦渊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快要用晚饭的时候,被段南歌安排出去办事的廖九、公孙月、己未和卓胤然就都回来了,见到秦渊,几个人都是一愣,旋即心中大喜。
爷来了他们就放心了。
晚饭时,古修远也来了,而秦渊一看到古修远就冷下脸来。
“你来做什么?”坐在段南歌身边,秦渊像是一只在守护领地的雄狮一样极尽所能地威吓古修远,那显而易见的敌意叫古修远嘴角抽搐。
“本尊是来陪圣女用晚饭的,你快带着你儿子一边儿待着去。”
之前在天宋时还没觉得,可在雷氏相遇,他就怎么看秦渊怎么不顺眼,秦渊在雷氏这件事当真是让他很不开心。
被古修远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秦渊咬牙切齿道:“爷偏不!你们圣女跟爷的儿子投缘,圣女想要跟爷的儿子亲近亲近,你有意见吗?”
古修远蹙眉:“既然圣女与令公子投缘,那就把令公子留下,你躲远一点儿去。”
气呼呼地瞪着古修远,秦渊突然就扭头向段南歌告状:“圣女,你看你们这少主不热情好客也就算了,怎么一点儿礼貌都不懂?爷可是贵客,他不好好招待爷也就罢了,竟然还让爷躲远一点儿?爷生气了,爷要去跟外面的粮商商量一下,不再给雷氏供货。”
段南歌忍俊不禁,好笑地看着故意耍孩子气的秦渊,柔声细语道:“雷氏的粮从来都是自给自足。”
“自给自足?”秦渊哂笑一声,“在戈壁上种粮?”
“嗯……这个嘛……”段南歌看向古修远。
她是很想跟秦渊说清楚,但那算是雷氏的机密了吧?
古修远冷哼一声,道:“他没必要知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他们来了,所以今天就在行馆里用饭。”
展颜一笑,段南歌高兴道:“这可真是托了他们的福,最近总是跟你们雷氏的百姓一起吃饭,我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在雷氏百姓的心里,她就是圣女,因此在人前她得端着圣女的架子,言谈举止都要格外留心,只是吃一顿饭就能累死个人。
闻言,古修远轻笑一声,道:“没成婚以前你是天宋段国公的女儿,成婚之后又是吴王妃,可怎么这么不擅长应酬?”
只是在百姓面前装装样子,这种事情段南歌平时难道都不做的吗?
把下巴一挑,段南歌故作得意道:“以我的身份,还需要应酬吗?”
古修远摇摇头:“倒是忘了你在外面是个蛮横跋扈的女人了。把那孩子交给奶娘吧,吃过饭再回来陪他玩儿。”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不点儿,段南歌却摇了摇头:“我等会儿再吃吧。”
“等什么?”秦渊起身,从段南歌的怀里抱走小不点儿,然后单手抱着小不点儿,又伸出另一只手拉起段南歌,“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要吃饭,瞧你瘦得,抱起来都硌得慌。”
“说什么呢你!”段南歌的脸上一红,踢了秦渊一脚。
秦渊早就被踢习惯了,不痛不痒地继续向外走去:“廖十,将那个厚一点儿的小被子给爷。”
秦渊的话音未落,那个小被子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廖十早就已经猜到秦渊会抱着小不点儿带段南歌出去用饭,因此早就将这条小被子备好,这是用来包裹小不点儿给小不点儿保暖用的小被子。
“这机灵,”不正经地夸奖廖十一句,秦渊就将小不点儿放在桌子上,动作麻利地将小不点儿给包了起来,“这样就能带他出去了。”
秦渊的熟练让段南歌十分惊讶,可看着被裹成一个球的小不点儿,段南歌还是有些担心:“这样行吗?可别让他着凉了,不然……不然还是把顾思叫来吧。”
“担心什么?”秦渊扭头冲段南歌笑笑,“爷的儿子可比他娘亲健康得多,更何况这里的风再凉还能比得过雪原上的寒风吗?”
“可是……”段南歌还是不放心。
“信他吧,”跟在秦渊和段南歌身后,古修远淡漠道,“来的路上,除了吃饭,你儿子的其他事情都是他亲手照顾的,他有分寸。”
这是古修远刚刚从廖氏商队那边打听到的,虽然刚听到时还有些怀疑,但想想秦渊的个性,再看秦渊刚刚做襁褓时的熟练,古修远就不得不相信秦渊是真的亲手照顾着自己的儿子。
听古修远这样说,段南歌心下黯然。
连秦渊都知道怎样才能照顾好他们的儿子,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什么都不能为她的儿子做……
秦渊一听到古修远那话就知道段南歌又要多想,狠瞪古修远一眼,秦渊握紧了段南歌的手:“爷也是跟别人学的,等吃完饭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