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逸云楼的顶层跟廖氏的几位管事聊了许久,段南歌临近黄昏时才出门下楼,出乎意料的是谭宜修、谢慈和黎青逸三人竟也在逸云楼的大堂里坐了许久,直等到段南歌出来。
“你们就在这儿坐了将近一整个下午?”走到桌边,段南歌捏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惊讶地看着围坐一桌的四个人。
“可不是嘛,”己未支着脑袋歪靠在桌上,一副困倦的模样,“您跟几位管事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我在外面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若是以往,知道段南歌要跟管事们长聊一会儿的话,她就会去别处转转,可今天谭宜修他们三个不管怎样都不肯离开,累得她也只能在这儿陪着,可无聊死了。
黎青逸展颜一笑,道:“能一口气见着廖氏五位管事的机会可不多,今日有幸,岂能错过?”
再捏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段南歌转头看了看已经找了一张空桌坐在一起的五位廖氏管事,不以为意地对黎青逸说道:“只是瞧着就够了?他们正好要在这里用晚饭,你不过去跟他们聊聊?”
“可以聊吗?”黎青逸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可以啊,”段南歌好笑地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黎青逸,柔声细语道,“跟我来。”
话音落,段南歌就转身往廖十他们那桌走去。见状,黎青逸腾地就站了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段南歌身后。
“廖十,”走到廖十身后,段南歌把手一抬就按在了廖十的肩膀上,还用一种不轻不重微妙的力道捏了捏,“这位是黎氏在广陵城的公子,说是仰慕诸位管事已久,想跟你们聊聊。”
廖十的眼神一闪,迅速给自家兄弟都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头看向黎青逸,笑容和蔼道:“是黎氏的黎青逸公子吧?这时辰刚好,黎公子若不嫌弃,就坐下来与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廖三把嘴角一扬,甩起衣袖就在旁边的空凳子上扫了两下:“黎公子,坐这儿坐这儿。”
没想到廖十几人对他会这样热情,黎青逸激动不已,亢奋不已:“几位管事客气了,能有机会与几位管事同桌而食,那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完,黎青逸像是被谁反悔一样,迅速地走到廖三身边坐下。
廖十三坐姿端正,面貌纯善,俨然一副正直书生的模样,此时也开口问黎青逸道:“黎公子是爱饮茶还是爱饮酒?”
“都可以都可以。”黎青逸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仔细打量打量廖十,一会儿又好奇地看看廖九,再冲着廖三嘿嘿傻笑几声,那视线可忙得很。
“都可以啊,”廖十三眼中精光频闪,“既然如此,黎公子就随我们喝点儿酒吧,反正已是黄昏,想必黎氏也没什么要事需要黎公子去办了吧?”
“没有没有,”黎青逸笑道,“就喝酒,酒就行。”
见这一桌人相处“融洽”,段南歌十分满意:“这人就交给你们了。”
看着已经晕头转向的黎青逸,廖十勾起了嘴角,笑得有些邪恶:“夫人放心,这一顿饭的功夫属下必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信你,”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那我就先回了。”
“嗯,夫人快回吧,”廖十戏谑道,“不然爷就该出来寻人了。”
白了廖十一眼,段南歌叹息一声,道:“他还不知道回没回呢,你们吃吧。”
话音落,段南歌就迈着悠闲懒散的步子向逸云楼外走出,离开时还不忘招呼上己未、谭宜修和谢慈。
谭宜修和谢慈以为这都到了黄昏时分,段南歌离开逸云楼后就该直接回吴王府去了,谁知段南歌走到半路就又拐了弯。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与谭宜修交换一个眼神,谢慈不解地问段南歌,“王爷这会儿该回府了,若见不着您,王爷该担心着急了。”
听到谢慈这话,段南歌笑而不语,倒是己未娇媚一笑,道:“王爷何时会回府,王妃不比你们清楚吗?你们若愿意跟着就跟着,若不愿意跟着就各自回府去吧,王爷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可你们怎么好像很闲?”
谢慈当即就闭上了嘴。
段南歌领着三个人在广陵城的大街小巷里拐来拐去,等走到某条小巷的尽头再往西一拐,谭宜修三人就看到了城主府的牌匾。
大步流星地走到城主府的大门口,段南歌张口就问守门的门卫道:“王爷走了吗?”
城主府里的人都认得段南歌,两名门卫向段南歌行了个礼之后就恭敬地答道:“启禀王妃,王爷还在里面跟几位大人议事。”
“知道了,”段南歌抬腿跨过门槛,“备一辆马车。”
“是。”
在城主府里轻车熟路地找到定山堂,段南歌就见定山堂外守着一圈士兵,兴许是因为屋里太热,定山堂地门窗都四敞大开着,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相继从屋里传出。
段南歌左右看了看,然后缓步走向一扇窗户,歪靠在窗边望向定山堂里,望着定山堂里坐在上首垂眸沉思的秦渊。
定山堂里,秦渊正在跟几位大人商议重建广陵城时如何转移城中百姓的事情,托徐泽的福,百姓轻易就接受了重建广陵城的决定,但下一个难题紧接着就出现在了秦渊面前:城中百姓千余户,店铺上百间,重建广陵城时固然会雇用其中一部分壮丁做工匠,但余下的妇孺数量仍旧可观,要将他们转移到什么地方去、分几批?一旦安置不好,问题可就大了。
与广陵城中的官吏商讨几日都没商讨出个结果来,秦渊很是心烦,幸而在商讨的过程中让秦渊发现了几个年轻的可用之才,这一点幸运再加上段南歌先前的千叮万嘱,总算是让秦渊将这心烦压在了心底,没以任何形式爆发出来。
“叶城主,派人去联络广陵城附近的几个村镇,问一问他们那里可有空余的屋舍可供租赁,去的人速度要快,三日之内必须回来给本王回复。”沉声说完,秦渊才抬起头,这一抬头秦渊最先看到不是近在眼前的叶城主,而是远在窗外地段南歌。
秦渊一愣,怔怔地望着段南歌。
段南歌偏头,浅浅一笑后就抬手指天。
秦渊眨眨眼,顺着段南歌的手向天看去,这一看秦渊顿时就是一脸不满。
“怎么又到傍晚了?”将手上的公文丢到桌上,秦渊疲累地捶捶额头,“本王午时那会儿还说今日要放诸位大人早些回府歇息,结果还是说到了这个时辰。”
几位大人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纷纷转身向门外、窗外看去。
“哎呦!可不是吗?卑职还说这屋子里的光线怎么越来越暗了,只是这心思片刻都没停下,倒是顾不上探其究竟。”
叹息一声,秦渊道:“罢了,今日就这样吧,诸位大人快回府歇歇吧。”
“王爷也早些回去歇着,这些事情,咱们明日再议,卑职告辞。”
几位大人坐了一天也坐累了,摇摇晃晃地起身,捶着腰出门,踏出了定山堂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段南歌,立刻又挺直腰板向段南歌行礼。
段南歌没想到这些大人在她面前会这样拘谨,隐约觉得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似乎闪到腰了。
等这些人都离开了定山堂,段南歌才转进门去,慢腾腾地向秦渊走去:“大人们都走了,你还坐在那里做什么?今儿打算赖在定山堂不走了吗?”
眼神微动,秦渊问段南歌道:“他们……都走远了?”
“他们?”段南歌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大人们?都走远了啊。”
秦渊问这个做什么?
段南歌才这么一想,就听秦渊“哎呦”一声,抬了抬屁股,两手撑着桌面却是一副站不起来也坐不下去的模样。
“怎么了这事儿?”段南歌忙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扶住秦渊。
“没什么,”倒吸一口凉气,秦渊试着往旁边挪了挪脚,“腿麻了。”
“……”段南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抬手就在秦渊的胳膊上打了一下。
“诶?别打爷啊!”秦渊一脸委屈,“爷都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动都没动一下,能不麻吗?”
“那谁让你不动的?”段南歌瞪秦渊一眼,又扶着秦渊坐下。
秦渊重新坐在椅子上,却拒绝了段南歌要帮忙按摩的好意:“这不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事儿,就忘了动了。”
大概也是坐的时候就没坐好,那椅子边儿刚好卡在某个位置,腿就麻了。
“好点儿没有?”低头看着秦渊那腿,段南歌就想捶上两下,可惜秦渊不准。
“嗯,好多了,”怕段南歌捶他的腿,秦渊干脆抓过段南歌的手握住,“就是麻了,缓一会儿就好了。你怎么想着来城主府接爷了?莫不是太想爷了?”
斜秦渊一眼,段南歌柔声细语道:“想你倒也是想你,不过我主要是想瞧瞧你成天到晚的待在这城主府里,究竟是跟大人们议事呢,还是跟姑娘们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