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微拧,段南歌捧住秦渊的脸将秦渊的视线强行扭转回来。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眼神微沉,秦渊拉开段南歌的手,撇开了头,也转了身:“爷知道,你有伤在身,这些事就别操心了,爷有分寸。”
段南歌微怒。
她知道秦渊只是担心她,她知道秦渊只是想让她好好养伤,她知道秦渊是想保护她,可秦渊的态度和做法却让她开心不起来。她只是受了些内伤,伤在内腑,没伤在脑子,她只是没了声音说不出话来,并不是丢了脑子,可以前事事都要拉她一起的秦渊却突然将她隔绝在外,只将她留在这吴王府的内院。
若是以前,秦渊能妥善地处理一切,段南歌自然不会在意,她乐得轻松,享受几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尽情享受秦渊的宠溺,可现在情况不一样,秦渊怕她担心,在她面前把所有的情绪都憋在了心里,留给她的只有温情脉脉和关怀备至,可他的那些负面情绪积得多了之后,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这吴王府里的人了解他、理解他、不责怪他,可这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会纵着他、容着他。他们初到广陵,正是要给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时候,正是要与当地官员和百姓建立信任的时候,秦渊却以这样的状态待人接物,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如何能好得了?
然而段南歌却无可奈何,只看秦渊此时的态度就知道秦渊根本听不进劝。
抿着嘴,段南歌突然猛踢秦渊一脚,与平日里的嬉闹不同,段南歌的这一脚是使了劲儿的,秦渊不妨,被踢了个正着,顿时就弯下腰,龇牙咧嘴地揉着腿。
“你……”想问段南歌突然之间又闹什么,可秦渊一抬头就见段南歌面色如霜,眉梢眼角的笑意没了,眼底地冰寒比脸上更甚。
心里一咯噔,秦渊直觉不妙:“南、南歌?”
段南歌抿着嘴看着秦渊,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南歌?!”秦渊的第一反应就是追出去,可小腿上被段南歌踢的地方疼得厉害,秦渊跑起来都是一瘸一拐的,等秦渊追出门去,段南歌早就没了影子。
秦渊扶着门,郁闷地揉着腿。
刚刚他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爷,您在这儿做什么呢?”走到秦渊面前,公孙月眨着眼,不解地看着姿势古怪的秦渊。
公孙月是来向秦渊汇报段南歌的内伤愈合情况,这是秦渊对独孤雪阳的请求,可独孤雪阳懒得来见现在这副模样的秦渊,就让公孙月代劳。
秦渊赶忙站直,随口问公孙月道:“你来做什么?”
问完这话秦渊才想起来是他要公孙月每日都来的。
公孙月眨眨眼,抬手摸了摸秦渊的额头:“爷,您没事儿吧?终于疯了?”
“谁疯了!”秦渊扬手就毫不留情地拍开了公孙月的手,转身回到书房,“南歌的内伤怎么样了?”
跟在秦渊后面走进书房,公孙月撇撇嘴,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真不知道爷您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只不过是内伤而已,我师父连七岁的您都救活了,还能治不好这点儿内伤?那神医的名号可不是骗来的!”
坐回书案后,秦渊偷偷揉着腿,又问公孙月道:“那南歌的嗓子呢?雪阳先生还没研制出解药吗?”
公孙月咋舌:“爷您急什么?从血液里查验出药材的成分那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全天下也就我师父做得到!”
秦渊拧眉:“可这都过去七日了……”
“才过去七日好不好!”公孙月瞪着眼睛看着秦渊,“我师父上次给人查验血液的时候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听到这话,秦渊也瞪起了眼睛,“那南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公孙月眨眼,“王妃中的又不是毒,我瞧王妃这几日不能说话也过得好好的,白茗姐姐可神了,不管是站在王妃的正面还是侧面,只要能看到王妃的嘴巴在动,白茗姐姐就能看出王妃说的是什么。原本我们都以为只有爷能看懂王妃在说什么,还担心爷来到广陵之后突然不爱将王妃带在身边,王妃不能与人交流,可得要闷死了,幸好有白茗姐姐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渊的心头猛震,突然就懊恼到不行。
他可真是个混账!受伤的人是南歌,不能说话的人也是南歌,如今南歌才是最不安、最难过的人,他却只顾着自己的焦虑和不甘,将南歌扔在一边。
公孙月突然又道:“对了,我方才来时还见王妃站在书房门外听爷您训斥荆风他们,十分忧心的样子,怎么?王妃没进来跟爷说说话就走了吗?”
秦渊一愣,问公孙月道:“你方才来过?什么时候?”
公孙月偏头想了想,道:“就两刻钟以前吧,爷您那会儿正骂得凶,可吓人了。”
秦渊拧眉,静默片刻后又问道:“爷最近是什么样子?”
公孙月不假思索道:“堪比凶神恶煞了吧?荆风他们这七日可是日日都要挨骂。啊对了,我今天去街上闲逛的时候,还听人说起爷,说原本听说吴王爷是个风流皇子,却没想到吴王不仅风流成性,脾气还不好,稍有不顺心就要破口大骂,可怜吴王妃娇滴滴的一个美人,怕是每天都要挨打受训。”
“爷什么时候打过南歌了!”秦渊怒。
公孙月耸肩:“坊间传闻而已,爷您初到广陵,城中的官员和百姓本就十分关心您的一举一动,再加上您这几日的确心情不佳,他们会嚼嚼舌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狐疑地看了看公孙月,秦渊沉声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呃……”公孙月心虚地移开视线,偷偷瞄了眼门外,突然就站了起来,“哎呀!您管是谁教我的做什么?反正现在吴王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不担心爷的,明明受伤的人是王妃,可爷您比王妃还叫人担心!我走了!”
话音未落,公孙月就已经跑出门去,门外的廖十冲公孙月作了个揖,笑着目送公孙月跑远。
这七日,他们这些总办不成事儿的属下没有脸去劝爷,王妃的劝说也不顶用,反倒每次都要惹一肚子气,独雪阳先生和公孙姑娘还能跟爷好好说话,他只好拜托公孙姑娘去提醒提醒爷。爷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王妃的事情,因而固执地钻了某种牛角尖,只要有人能在爷面前把话说清楚,爷就必定能调整好自己的状况。
总算是安心了几分,廖十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从书房里传出的低沉声音。
“廖十,进来。”
廖十一愣,转身进门:“爷。”
抬头瞥了廖十一眼,秦渊沉声问道:“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做错事了?”
“呃……”抬眼看了看秦渊,廖十笑容温润道,“近来属下总是没来由地做错事,还是夹起尾巴比较好。”
“讽刺爷?”秦渊挑眉。
“属下不敢。”廖十连忙向秦渊作了个揖,只是语气轻快了许多。
秦渊摇头失笑,叹息一声后问廖十道:“爷刚刚终于是把南歌惹生气了,你说爷等会儿去了,该怎样讨她欢心?”
没想到秦渊会问这个,廖十一时愣住:“这个……王妃大度,又懂爷的心思,属下以为王妃必不会当真与爷置气,只要爷好好的,王妃就能开心了。”
小腿上还隐隐作痛,秦渊却是扬起嘴角,笑得开心:“是啊,爷关心她,她又何尝不关心爷……爷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廖十温声道:“幸而爷只有在碰到与王妃有关的事情时才会如此。”
“即便爷只有在碰到与南歌有关的事情才方寸大乱,那也不行,爷还差得远啊。”想成为南歌的依靠,他还差得远啊!
正说着,秋心就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进头来,怯怯地望着书房里的秦渊和廖十,见被秦渊发现才惶惶地进门。
“奴婢给爷请安。”
他还没说什么、没做什么,秋心就给吓成这副模样,秦渊觉得他当真要检讨自己近来的作为了。
“王妃让你来的?”秦渊温声问道。
抬眼打量秦渊一眼,见秦渊此时似乎并没有先前那样可怕,秋心这才放松一些,脆生生地说道:“王妃让奴婢来给爷传话。”
说着,秋心就将手里的纸条奉上。
廖十立刻上前取过纸条,转交给秦渊。
秦渊眉梢轻挑,略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怎么都管南歌叫王妃却仍管爷叫爷?不是让你们统一了吗?”
嘴角微抽,廖十道:“爷的身份不必刻意提醒,喊什么都可以,而且吴王府和廖氏的人都习惯了,这一时半会要改口还真不容易,但王妃的身份还是得时时提在嘴边,这样出门见了外人时才方便一些。”
秦渊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嗯,南歌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若在官场把她喊成了夫人那确实不妥,那你们就索性连对爷的称呼一并改了吧。”
“爷……”廖十为难地看着秦渊,“这吴王府里的人倒还好说,可廖氏……”
秦渊不以为意道:“常在爷身边的改口就好,不然爷听着总不舒坦。”
眉眼带笑地展开段南歌托秋心送来的字条,秦渊仔细一看就拧起了眉:“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