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方面的事情,段南歌其实是不懂的,只是来到潭水河边,见潭水中游河岸上的泥沙如此湿软,段南歌就觉得这样的河岸根本无法支撑廖七他们所设计的木架台面,桩打不稳不说,时间久了,构架在淤泥上面的台面怕是要渐渐下沉,至于潭水下游的状况会比中游好还是比中游差,段南歌也不敢妄言。
想了想,段南歌问廖七道:“爷既然是想把港口建在潭水下游,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下游看看情况?”
廖七叹息一声,道:“河北道的繁华城镇大多在河北道的西南,西北和临海边缘十分荒凉,武靖城是潭水沿岸最后一个小镇,再往下游走就只有人数寥寥的村落,等到了海边几乎就是荒无人烟,日常生活多有不便。”
段南歌挑眉:“爷不是提到了直沽?”
“是,”廖七点头,“直沽是临近潭水下游的一个村子,村中也就十几户渔民,旁的什么都没有,属下等盘算一番后觉得还是那个位置最合适,等开始筑建港口了,就带着工匠到直沽去扎营,先前咱们廖氏让一个苍梧城起死回生,这一次咱们想平地建起个城镇,只要港口建好,这镇子早晚都会发展起来的。”
“你们倒是敢想。”段南歌笑笑。
廖七也笑了笑,道:“这也是多亏了爷的才能,因为爷能为廖氏带来用不尽的黄金,所以我们这些人才敢放开胆子挥霍,即便此事不成,廖氏上下也没人会饿死,这甚至不会影响到廖氏本分的生意。”
偏头看着廖七,段南歌又问道:“既然你们打算平地建起一座城镇,为什么不直接将建港口的位置选在海边?”
在她看来,船要从潭水逆流而上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左右都是个大工程,为什么不选一个更方便以后的商船出入的地方呢?
廖七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海实在是危险,不好靠得太近。”
“危险?”段南歌不解,“怎么就危险了?”
廖七冲段南歌笑了笑,然后说道:“夫人久居京城,没见过海才会说这样的话,等夫人见过了,就知道怕了。”
段南歌不服气地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见过海这件事还真不能说。
“那你们带我去见一见。”
廖七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盯着段南歌看了半晌,抽着嘴角说道:“这事儿夫人怕是得问爷。”
这话说完,廖七赶忙转身溜走。
他们爷的胆子大,敢想常人所不敢想,可他怎么觉得他们的主母比爷的胆子还大?
廖七走了,段南歌却还站在那里,眨着眼一头雾水地看着逃走的廖七。
话还没说完,廖七怎么就走了?
而不远处的秦渊见段南歌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是想走过去,可才迈出一步就不知为何收回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段南歌,左脚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磨蹭半晌,反复犹豫,却也没再迈出第二步,段南歌不经意间转头就看到了秦渊这副想走不走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毛。
款步回走,段南歌在秦渊面前站定,仰着脸看着秦渊,因为有心要观察,所以很轻易地就从秦渊的眼睛里看到了松一口气的踏实。
抬手理了理段南歌的碎发,秦渊笑着问段南歌道:“都跟廖七说什么了?”
段南歌歪头看着秦渊,却不答话,只突然绕到秦渊身后,推着秦渊就往前走。
秦渊大惊,一个转身就避开了去,脚步再一错就转回了原来的地方,惊魂未定地看着段南歌:“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狡黠一笑,段南歌又绕到秦渊身后,两手抓住秦渊的双肩,推着秦渊往前走。
“喂!南歌你别闹!”这一次秦渊无法轻松躲开,不巧湿软的泥土还让秦渊的脚底一个劲儿地打滑,秦渊连使力与段南歌相抗都事倍功半,拼命地挣扎着,结果还是被段南歌推到了河边。
说是河边,但段南歌也知道脚下湿滑,太靠近河水的地方有些危险,不适合玩闹,因此只将秦渊推到离水尚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纵然如此,秦渊还是整个人都僵住了,段南歌能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秦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再探头一看,就见秦渊连脸都僵住了,只一对眼珠还能动。
段南歌放开了秦渊的肩膀。
秦渊立刻掉头就跑,一阵风似的从段南歌身边掠过,眨眼就跑回刚刚站着的地方,速度比兔子还快。
段南歌愣了愣,突地哈哈大笑。
廖七三人自然注意到了段南歌和秦渊这边的动静,只是在段南歌硬推着秦渊往河边走的时候,三个人就悄无声息地走远一些,齐刷刷地背对着秦渊和段南歌。
爷怕水,这事儿廖氏的管事们几乎都知道,爷虽然不怕让他们瞧见,可大当家的面子还是要主动给的。
不过听着段南歌毫不克制的笑声,廖七三个人也都牵起了嘴角,窃笑不止。
蹲在离段南歌稍远的地方,秦渊委屈巴巴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段南歌,见段南歌笑得那样开心,秦渊真是哭笑不得。
这没良心的女人!
笑够了,段南歌就捂着肚子跑到秦渊身边,挨着秦渊蹲下:“怕水?”
秦渊冷哼一声,反问道:“你看不出来?”
段南歌伸出手指戳了戳秦渊的脸颊:“生气了?”
秦渊抬手就拍开段南歌的手,却没敢用力:“没有。”
段南歌撇撇嘴,笑着说道:“通常女人若在这个时候说没有,那就一定是生气了。”
听到段南歌这话,秦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爷是男人。”
“嗯,是男人,”段南歌不怎么真诚的点头,道,“而且是这世上最大度的男人。”
秦渊又冷哼一声,道:“给爷戴高帽也没用!”
段南歌歪头靠在秦渊肩上,笑意盈盈道:“那就是真生气了?”
自知失言,秦渊抿嘴不语。
“对不起嘛,”段南歌靠着秦渊摇晃起来,每一次晃向秦渊那个方向时都要撞秦渊一下,结果撞得秦渊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别生气啊,生气就不好看了。”
秦渊眉心微蹙,斜了段南歌。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哄女人?
段南歌继续晃:“别生气了,你刚刚那慌张的样子特别可爱。”
秦渊被“可爱”二字给气笑了:“可爱那是用来形容爷的吗?”
“不是吗?”段南歌转头看着秦渊,下巴抵在秦渊肩上。
秦渊道:“形容爷该用高大威猛、风流倜傥这样的词,来,说一句给爷听听。”
段南歌扁嘴,故作委屈道:“五爷风流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可五爷可爱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风流的五爷是全天下的,就只有这个可爱的是我的,你还不承认,不给我。”
秦渊顿时哭笑不得,接着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看了段南歌一眼,秦渊无奈道:“歪理一堆!”
“那你说五爷可不可爱?”
“别闹爷。”秦渊瞪了段南歌一眼,想起身走开。
刚好摇晃的段南歌正撞过去,秦渊这一动,段南歌再一撞,秦渊顿时重心不稳,脚下一打滑就跌倒在地。
段南歌没想到秦渊会倒,撞过去的势头来不及收住,跟着秦渊就一起歪倒,最后只来得及扭身,伸手撑住了地面,这才没整个压在秦渊身上。
秦渊倒在地上,段南歌撑着地面伏在秦渊身上,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呆然。
噗嗤一乐,秦渊转身,把双手往脑后一枕就好整以暇地看着段南歌,痞笑着问道:“夫人在这荒郊野外地扑倒爷,是想做什么?”
段南歌弯了胳膊凑近秦渊,眉梢眼角的浅淡笑意中多了几分暧昧和娇媚:“爷希望我做什么?”
眉梢微挑,秦渊的一只手已经爬上了段南歌的腰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爷不是一向都纵着你?”
“当真?”段南歌再凑近秦渊,几乎就是压在秦渊身上。
“当真,”眼神越发幽深,秦渊的声音略轻,略懒,略邪,“爷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段南歌抬手,食指的指腹在秦渊的左边脸颊轻划三下,而后又换到右边脸颊轻划三下。
秦渊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段南歌。
段南歌憋着笑,将占满湿土的手在秦渊面前晃了晃:“大花猫。”
秦渊愣了愣,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一下,再一看手背就见手背上沾了泥,秦渊顿时哭笑不得,再看段南歌笑倒在自己身上那得意开怀的样子,秦渊翻身就将段南歌按在地上。
“好啊你!看爷怎么回敬你!”
连着大笑两波,且这会儿还在笑着,全武行是施展不开了,段南歌只在地上胡乱打滚躲闪,滚了一身泥也不在意。
秦渊也没讨到几分好,等段南歌差不多收住了笑,两个人就不相上下,各有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幼稚的样子看得廖七三人直摇头。
爷这会儿哪还有一点儿当家的样子了?
黄昏突至,大片火红的晚霞将天光晕染,绚烂而妖冶。
嬉闹作一团的秦渊和段南歌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天边。
累了似的,段南歌软软地趴在了秦渊的胸口,秦渊顺势搂住段南歌,枕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惬意慵懒地望着天边。
“就想让爷看这个?”潭水岸边视野辽阔,能一直看到天地相接的地方,看到最绚烂的晚霞,看到渐渐西沉的一轮金乌。
段南歌眯起眼睛,柔声细语道:“霞光是意外之喜。”
秦渊笑笑:“有你在,什么都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