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段南歌那儿得到了安抚和安慰,秦渊强压下心中的不喜,重新打起精神面对邋里邋遢的马田和齐大虎二人。
武靖城不大,马田和齐大虎的住处距离城门又近,于是一行人步行出城,一路沿着潭水河岸顺流而下,待走出一段距离,秦渊才率先停下脚步。
众人跟着停下,廖七立刻问马田和齐大虎道:“我们若想在这条河的下游筑建港口,二位觉得可行吗?”
“这条河?”
齐大虎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了根草叼在嘴里,此时听到廖七的问题,便先看了马田一眼,两人不知靠眼神交换了什么样的信息,而后齐大虎就吊儿郎当的走到河边,一边踹着地上的土,一边四处张望,然后蹲下去舀了捧河水看了眼。
甩干手上的河水,齐大虎扭头对秦渊一行说道:“我瞧这河面够宽,你们还建什么?船进来停在这儿直接卸货不就得了?”
闻言,廖三与廖七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就凑上前去,在齐大虎身边蹲下,道:“我们廖氏钱多,就想把这卸货的地方修建得漂亮一些。”
齐大虎一愣,扭头看了看秦渊,哂笑一声:“呵,你们有钱人的想法还真难懂。既然钱多得没处花,与其在这地方浪费,不如拿来救济一下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啊,您瞧我这身衣裳,好几年没换过了。”
嘴角微抽,廖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了一些:“怎么?这地方建不了港?可我瞧着这地方跟江南的河口也没什么区别啊,不都是一样的水,一样的岸吗?”
齐大虎看着廖三,反问道:“你见过两条河是一样的水、一样的岸?同源的两条河都不可能是一样的,何况这一个南一个北,那能一样吗?”
廖三语塞,而后笑着问道:“那你给我说说这怎么不一样了。”
“你逗三岁的娃娃呢?”白了笑容和蔼、语气温和好像在诱哄谁一样的廖三一眼,齐大虎就起身往回走,不经意瞥见段南歌望着潭水若有所思的样子,齐大虎顿住脚。
“夫人的家乡有河吗?”
有钱人就是有福气啊,娶个妻子都是这样貌若天仙的,哪像他见过的那些,一个比一个凶悍。
段南歌收回视线,转眼看向齐大虎,因为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还不明白齐大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有,”段南歌浅笑着回答道,“为什么这么问?”
齐大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那夫人觉得您家乡的河跟这条一样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回答完齐大虎的这个问题,段南歌才注意到廖三微妙的神情,不由转头狐疑地看向秦渊。
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了吗?她是不是不该回答那个问题?
秦渊笑笑,捏了捏段南歌的手,柔声道:“没事。”
“哦?”听到段南歌的这个回答,马田突然插嘴问道,“那夫人说说,这河跟夫人家乡的河有哪里不一样?”
段南歌看着秦渊,见秦渊也是一副等着她说的样子,段南歌就迷迷糊糊地开口说道:“这河的水流太急,水中泥沙太多,中游的河岸就相对松软,下游的河岸若是淤泥堆积起来的,八成比这还软……怎么了?”
她不过就愣了一会儿神,怎么觉得气氛怪怪的?
齐大虎目瞪口呆地看着段南歌,嘴里的那根草都掉了。
马田也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段南歌,想了想又问道:“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种田的。”国公爷农户出身,现在当上了国公,也有朝廷分下来的田产,虽然现在田产都是雇了人去打理,但说家里种田也没错吧。
偏头见段南歌的眼中有狡黠一闪而过,秦渊抿嘴,憋笑。
“种田?”马田和齐大虎将段南歌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齐齐蹙眉。
“夫人您唬谁呢?就您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哪像是农户出身?要不要我带夫人去看看农户家的女儿都什么模样?”齐大虎撇撇嘴,一脸不屑。
他们有钱人都把穷人当傻子吧?
段南歌低眉浅笑道:“可你若将那些农户家的女儿送到五爷身边养两年,一准能养成我这模样,你信吗?”
齐大虎一愣,一脸狐疑。
这话……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
廖七突然上前一步,横在齐大虎和段南歌之间,挡住了齐大虎打量段南歌的视线:“爷请你们来是想你们帮助廖氏修建港口的,你们打听我家主母的来历做什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齐大虎瞪着廖七说道,“我齐大虎就算是好色,也不会动别人的女人好不好!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马田倒是不客气地拆齐大虎的台,道:“你瞧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齐大虎不乐意地嚷道:“我说马叔你站在哪边儿的?!”
“老子哪边儿都不站,”白了齐大虎一眼,马田对廖七说道,“廖氏的这个忙,老子帮不上,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话说完马田就要离开。
眼神一闪,段南歌下意识地就开口将人拦住:“马叔留步!”
马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段南歌,问道:“夫人还有事?”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听说马叔曾在南方参与过港口的筑建?”
“嗯,参与过,”马田点头,“祖父是修渡口的,修了一辈子的渡口,那技艺传了三代,在我们那地方也算是小有名气,江南修港口的时候,他们就将老子抓了去。”
“抓了去?”段南歌的眉心微跳。
马田的眼神一闪,立马改口道:“夫人若没有别的事情,我这老头子就先走了。”
“诶?马叔!”
“夫人别喊了,”望着马田的背影,齐大虎笑了笑,道,“马叔这是怕死,当年为了修西府的港口,死了太多人,马叔的爹和儿子都是在那河里淹死的。这一次因为是廖氏的邀请,马叔才来的,不过方才夫人也说了这河的特点,没有一个是适合修港的,我啊,劝你们还是别浪费精力、浪费财力了,廖氏现在的生意不也做的挺好的吗?何必呢是吧?”
这话说完,齐大虎给段南歌抛了个眉眼,然后也优哉游哉地回城去了。
齐大虎和马田都回城了,廖三、廖七和罗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渊。
“爷……”罗致开了口,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他们廖氏从来都不怕做难事,毕竟打从廖氏建立以来,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极其艰难的,可若已经知道只有牺牲他人性命才能完成这件事,那他们就要犹豫了……难不成要就这样放弃吗?
暗叹一声,秦渊道:“先回城去吧,我们从长计议。”
廖七三人齐齐应下,段南歌却拉住了转身要走的秦渊,柔声细语道:“不急着回去,再等等。”
秦渊一愣,不解地看着段南歌:“等什么?”
“急什么?”段南歌狡黠一笑,“等等便是了。”
秦渊笑笑,对廖七三人说道:“那你们先回去吧,爷在这儿陪你们夫人……等等。”
也不知道南歌是要等什么。
廖七三人面面相觑,各自琢磨一会儿,却是谁都没走。
“那我们也在这儿等等。”廖三嘿嘿笑道。
罗致也说道:“总觉得只要跟着夫人就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属下也要留下来一起等。”
廖七是几个人当中跟段南歌相处时间最短的,也是最不了解段南歌的,可见自己的当家和两个精明的同僚都决定留在这河岸吹风陪着段南歌一起等,廖七便也留了下来,只是跟其他人的轻松愉快不同,廖七望着水流湍急的潭水,眉心紧锁。
段南歌和齐大虎他们的对话廖七一字不差地都听进去了,可廖七却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潭水岸边都建有渡口,怎么就不能建个港口呢?
段南歌本是在跟秦渊说些有的没的,可瞥见望着潭水出神的廖七,段南歌跟秦渊知会一声就走了过去。段南歌以为秦渊会跟她一起过去,结果秦渊却是松开了段南歌的手,让段南歌自己过去。
段南歌起先没多想,让秦渊在原地等一等,她就自己走向廖七,可走到一半,段南歌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要来跟廖七说话,秦渊又不是不能听,若是以往,秦渊必定会跟她一起,今天怎么却只乖乖地等在原地?
段南歌扭头,狐疑地望向秦渊,却见秦渊也望着她,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瞧着与平常无异,可段南歌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已经走到廖七身边,段南歌就暂且将秦渊的怪异搁置一边,问廖七道:“还在想港口的事情?”
廖七一愣,转头见段南歌就在身边,秦渊却不见踪影,廖七赶忙往旁边挪开一步避嫌,而后向段南歌作了个揖:“夫人,属下不明白,这能建渡口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建港口?属下见江南西府的那处港口也不过就是将渡口的木台台面扩大一些罢了,怎的到了潭水就不能建了?”
闻言,段南歌转头望向武靖城外的小小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