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骑闲晃在东市的街道上,时已黄昏,东市里的摊位几乎都收了,只有店铺还开门迎客,来往的人不如白日里多,且都是行色匆匆。
秦渊和段南歌都是京城里的熟面孔,京城里的百姓对其他达官贵人熟悉,那熟的都只是名字,但对秦渊和段南歌这两个时常抛头露面的人可是连人带名都熟得很,此时见这二人共乘一骑闲逛街市,来往的人都忍不住要看上两眼。
段南歌侧坐在马背上,双手环住秦渊的腰身,懒懒地靠在秦渊身前,对那形形色色的视线不予理会。
秦渊起初也并不在意旁人或窥探或艳羡的视线,可渐渐的却蹙起了眉,反手将宽大的斗篷拉扯到身前后就把段南歌给包了起来。
眼前一黑段南歌就是一愣,扒开斗篷探出脑袋,段南歌仰着脸狐疑地看着秦渊:“怎么了?”
秦渊低头,笑意盈盈道:“爷怕你冷。”
“冷?”眉梢微挑,段南歌转头脑袋东张西望一番,而后就缩回了斗篷,“是有点儿冷。”
段南歌这一探再一缩就像只小动物似的,可爱的模样惹得秦渊低笑不止。
“府里府外的事情都是你在忙,怎么还有空跑出来?”
闻言,段南歌又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秦渊:“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你故意把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好让我没空出门?”
“呃……”秦渊摸摸鼻子,一低头就是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爷最近被父皇给缠上了不是?你可是不知道,爷要跟父皇插科打诨那简直难如登天!爷得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不在父皇面前露出破绽,爷头都疼了。”
虽说是被父皇缠住,却也不是完全没空打理府里府外的那些事,毕竟那些对他来说都是些例行之事,做过好几年了,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轻哼一声,段南歌撇嘴道:“我信你才怪!你都跟陛下插科打诨多少年了,这会儿才开始头疼?”
咧咧嘴,秦渊痞笑道:“你说爷的小南歌怎么就这么聪明?爷连父皇都能蒙混过去,可就是瞒不过小南歌,这天下间,最了解爷的人非小南歌莫属!”
听到这话,段南歌当即就白了秦渊一眼。
将段南歌又往怀里搂了搂,秦渊温声道:“爷既想向全天下炫耀你是爷的妻,又怕天下人瞧见你的这番独一无二再来与爷争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段南歌柔声细语道:“说的好像谁来与你抢我就会跟谁走一样,但凡来与你争抢的,也要先问过我是不是同意。”
秦渊开怀大笑。
秦渊本就不知道要带段南歌去哪儿,只是想着既然出门了,就四处逛逛再回府去,因此也没去约束踏雪的方向,结果两人一骑走着走着就走到逸云楼前来了。
廖三、廖九和廖十离开那茶楼之后就回了逸云楼,此时听人禀报说秦渊和段南歌来了,三个人迎出来两个,唯独廖十不见人影。
“王爷、王妃。”几个人谁都没有乔装打扮,因此这称呼便不能如往日一般。
“嗯,”点点头,秦渊先翻身下马,而后将段南歌抱了下来,这才将踏雪的缰绳交给廖三,牵着段南歌的手往逸云楼里走,低声问廖九道,“廖十呢?”
以往只要他来,闲在逸云楼里的廖氏管事就会统统出来迎接,今儿突然少了一个,秦渊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廖九冷声答道:“楚王爷、楚王妃和独孤小姐在楼上争执,廖十正在旁观。”
“旁观?”秦渊的眉心一跳,似有些不悦,“他就没劝着点儿?”
他这逸云楼好歹也是开门迎客的,哪有客人吵架了,酒楼的管事却在一旁看热闹的?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廖九又道:“劝了。”
就是劝了也不管用,廖十才只能旁观,这会儿吵得正厉害,廖十怕是都插不上嘴了吧。
廖九只说了两个字,秦渊却已经听懂廖十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停下脚步,秦渊转头问段南歌道:“进去还是不进去?”
说起来秦昊、段子萱和独孤嫣三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而段南歌一听廖九说是这三个人在争执,再听秦渊这么一问,当即就转身要走:“别进去了,麻烦事儿。”
秦渊倒是听话,段南歌说要走,秦渊就转身跟着要走,可两个人离去的脚步终究是慢了一些,才刚踏出两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我没让你走你想往哪儿去?给我站住!”
“段子萱。”一听到这声音段南歌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而能让段子萱如此气急败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吼叫的怕是只有独孤嫣了。
秦渊一边摇头一边啧啧道:“爷记得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温婉贤良、秀外慧中,这叫温婉?”
还是他的南歌好,连生气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虽然比这样的怒吼更加吓人,可好歹是动听的。
斜秦渊一眼,段南歌急道:“踏雪呢?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脑后风声骤紧,秦渊眼神一厉,抱住段南歌就旋身躲开。
一柄长剑跃入眼帘,随后赶至的是气急败坏的段子萱。
似乎是没看见躲到一旁的秦渊和段南歌,段子萱稳住脚步,回身又是一剑,而段子萱的目标自然是独孤嫣。
站在逸云楼前的台阶上,独孤嫣不屑地笑笑,侧身不紧不慢地退开两步,恰好躲过段子萱的这一剑。
秦渊本是开口想骂,可见到这架势一缩脖子就闭上了嘴:“这是演的哪出?”
段子萱疯了吗?
段南歌随口道:“三打白骨精。”
“什么?”秦渊转头看着段南歌一脸茫然。
“我说你快拉开!”楚王妃当街行凶,这还了得?!
段南歌话音一落,两个人就齐齐冲了出去。
秦渊虽不情愿,却还是把折扇抽出来,朝着独孤嫣的腰背猛打一下,打得独孤嫣踉跄两步,刚好撞进逸云楼的大门里去,只是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而段南歌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段子萱身侧,一把就夺下了段子萱手中的长剑,那剑正是青霜剑:“你疯了吗?!”
“不用你管!”见来人是段南歌,段子萱更气,“把剑给我!”
说着段子萱就伸手夺剑。
“不自量力!”段南歌迅速躲开,“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段子萱不理,只横冲直撞地上前抢剑。
段南歌气得瞪眼。
得,三打白骨精的戏码变成姐妹相残了。
“秦渊,包下逸云楼,清场!”话音落,段南歌就把手上的青霜剑扔给秦渊。
秦渊抬手接住青霜剑,咋舌道:“爷是想要青霜剑,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嘀咕完,秦渊就将钱袋解下扔给廖九,廖九会意,跟廖三匆忙跑进逸云楼就将里面的客人一一请出,好在这个时间逸云楼里的客人不多,还都瞧见了逸云楼门前这不同寻常的景象,于是都十分配合地离开。
段子萱就是想夺回青霜剑,却被段南歌缠住,根本就无法靠近秦渊。
“段南歌,你别多管闲事!”
段南歌也冷声说道:“段子萱我警告你,关起门来你在楚王府里想怎么撒泼没人管你,但出了楚王府的门,你敢给国公府惹是生非,我定不饶你!”
余光瞥见秦渊从逸云楼里探出脑袋打了个手势,段南歌一把抓住段子萱的胳膊就强硬地把人拖进了逸云楼里。
“关门!”
廖三、廖九赶忙关上逸云楼的大门,还落了锁。
环视一圈,独孤嫣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廖三和廖九何时起也这么听旁人的话了?你们廖氏不是只听命于五爷吗?这会儿五爷不在,你们是要反了天不成?”
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听到这话就柔声细语地回道:“廖三和廖九要听谁的话,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北凉人来指手画脚,今儿独孤小姐这又是唱哪出?”
“可别问我,”独孤嫣瞥一眼段子萱,满目嘲讽,“我今儿不过就跟楚王爷来逸云楼吃一顿饭,谁知楚王妃寻过来就大闹一场,我这儿也正一头雾水呢。我好歹也是独孤氏的小姐,在独孤氏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今儿还被天宋的楚王妃用剑指着喊打喊杀的,你们天宋不得给我一个说法吗?”
“给你个说法?”一听这话段子萱怒气更胜,“我倒是想问问你三番两次接近王爷是何居心?”
“我有何居心?”寻了个位置款款落座,独孤嫣笑道,“我是何居心楚王爷心里明白,楚王妃不妨去问问王爷?”
“你!”
“别闹了!”从楼上下来,秦昊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先回府。”
“王爷!”段子萱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昊,而后倔强道,“我不回!”
“你!”秦昊怒瞪着段子萱,原本还没有多生气,但没想到这乱七八糟的事儿竟被秦渊和段南歌撞见,秦昊有些恼,“剑呢?”
段子萱虽气,可听秦昊问起那剑,段子萱还是胡乱地指向秦渊,道:“在吴王那儿。”
眼神一闪,秦昊转脚走向秦渊,伸手讨剑:“给五皇弟添麻烦了。”
痞痞一笑,秦渊弹指在剑身上轻敲一下,听得叮的一声响后便对秦昊说道:“四皇兄这果然是把好剑,送给臣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