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这一回门,秦渊病好的消息自然就传到宫里去了,于是皇帝开始频繁召秦渊入宫,秦渊虽是不上朝,可每日一下朝,秦渊就要入宫伴驾,直到黄昏才能回府,秦渊和段南歌都知道这是皇帝对秦渊的不舍,自然没有怨言,秦渊日日入宫比大臣们还忙,段南歌则在吴王府里点人、点财、办年货。
吴王府的堂屋里,廖氏派人送来的奇珍异宝摆了一地,若叫外人瞧见必定垂涎三尺,可吴王府里的人却是见惯了这些东西,连下人都不曾多看一眼。
廖十与荆风分别站在段南歌的左右两边,瞧见有人将一块花纹奇特的大石头搬进堂屋,就对段南歌说道:“启禀夫人,那是夫人让爷去江南搜罗来的昆石,一共九块,这一块比较特殊,上面是几种昆石共存,算是少见。”
段南歌抬眼扫了一眼便道:“让爷带进宫献给陛下,其余八块暂存逸云楼,往后每年陛下寿辰时便送一块进宫去。”
“是,”廖十立刻就让人将那八块昆石带回逸云楼,以免都堆在吴王府的堂屋里再跟别的混在一起,过后又寻不到了,“让爷带进宫的那块昆石,需不需要找人起个文雅的名字?”
“不必,”段南歌果断道,“等陛下赐名。”
廖十一愣,旋即对段南歌这周到生出几分心悦诚服来:“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对廖十的夸赞不置可否,段南歌看一眼手上的名单,就要看一眼地上那一堆名贵物件,而后再看一眼名单,再瞅一眼名贵物件,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开始礼佛,那一串翡翠佛珠帮我包好,交给白茗,待入宫时我去送给皇后。那一对鸳鸯琉璃盏给楚王送去,从外邦带回来的那一对弯刀送去国公府,太子最近喜爱瓷器,选一套青瓷茶具送去,至于六皇子……”
提起六皇子秦绍,廖十温润笑道:“启禀夫人,六皇子想要的东西,已经自己开口跟爷讨了。”
“是吗?”段南歌笑笑,“若人人都如六皇子这般直率,这事情就好办得多。”
廖十深表赞同:“夫人,后宫里其他嫔妃那里需不需要打点一下?”
“那打点什么?”段南歌撇嘴,“毓妃娘娘不在,除了陛下,宫里也没什么人需要她们帮衬照顾,而陛下又是不需要人嘱咐她们也会争着照顾的,过年的这份礼不过就是一份孝悌之心,管她们做什么?给两位公主准备些首饰吧。”
廖十道:“两位公主的礼物爷倒是一早就吩咐首饰坊那边专门做了两套,说是两位公主出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权当提前送的嫁妆。”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柔声道:“你们爷啊,瞧着是个没心没肺的,却把什么都装在心里了。爷以前的那些个酒肉朋友也别落下,依着他们的喜好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就说是我感谢他们这些年多爷的关照。”
廖十轻笑一声,道:“那他们一准要担惊受怕了。”
他们以前对爷的关照可不是什么值得夫人感谢的事情,夫人这样做反倒让人心惊胆战。
闻言段南歌也轻笑一声。
正说着,吴王府的门人就将萧青领了进来,可走到堂屋门口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
这满地的贵重物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可怎么进去?
“萧青?”眉梢一挑,段南歌放下手上的名单,提气纵身,从一干贵重物件之上飞掠出去,稳稳地落在萧青身边,“国公爷有事?”
段南歌的举动并未能让萧青感到半分惊讶,与段南歌相处已久,如今不管段南歌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萧青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向段南歌行了个礼,萧青道:“国公爷无事,恒公子命属下来将这个交给王妃。”
说着,萧青就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段南歌。
段南歌拧眉。
让萧青亲自来送一张纸条?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段南歌就接过纸条,飞快地打开来看。
那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曲谱有异。
曲谱是哪个曲谱自不用说,必然是皇帝为毓妃所谱的那首无名之曲的曲谱,至于有异是有什么异状,段南歌就有些想不明白。
“堂哥还说了什么吗?”段南歌问萧青。
萧青摇头:“没有,只是公子这几日向人借来好多书,没有公务时就在昭文院里看书,似乎是在查阅什么。”
“查阅什么?”还是向人借的书?段南歌百思不得其解,“堂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人借书的?”
萧青想了想,答道:“正是王妃回门那日。”
沉吟片刻,段南歌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后跟堂哥说,我若得空就去找他。”
“是。”再向段南歌性格里,萧青就转身离开。
段南歌也转身回到堂屋里,只是神情凝重,似在思索什么。
廖十跟荆风交换一个眼神,犹豫再三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夫人,可是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眨眼看了看廖十,段南歌问道,“陛下当年为毓妃所谱的那首曲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廖十愣了愣,然后摇头:“夫人恕罪,属下不知。需要属下派人去查查吗?”
思忖片刻,段南歌轻轻摇头:“还是别了,有可能了解这件事的人多半都跟宫里有关系,追根究底地打探下去怕是要惊动陛下。”
曲谱有异……一份曲谱里究竟能有什么特别的?堂哥会特地让萧青来送这个信息,必定是怕这消息落入旁人之手,也就是说还有别人知道“曲谱有异”这件事?那曲谱上所谱写的曲是陛下为毓妃娘娘所做,那么谱又是谁写下的?
那曲谱在段南歌的手中放了几日,段南歌什么都没想过,可这会儿细细一想,问题就多得不得了。
见段南歌眉心紧锁,廖十便温声说道:“今日时辰不早,爷也快回来了,属下这就命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夫人的吩咐属下也都记清了,这就让人将东西都准备好,夫人也好生休息一会儿吧。”
“嗯,”段南歌点点头,“辛苦你了。”
“属下分内之职。”
廖十跟荆风立刻安排人将堂屋整理出来,顺便将段南歌选中的那些挑选出来,段南歌则从堂屋后门离开,进了内院,回房之后就将那份誊抄本给找了出来,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
秦渊虽跟她说要将这誊抄本送去给风奚公子,但她想着这总归是秦渊母妃喜欢的曲子,便想再誊抄一份留下,只是这几日杂事颇多,这曲谱到现在也没誊抄完,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份誊抄本仍旧还在她手上。
可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段南歌这一看就看到黄昏时分,秦渊回府。
推门就见段南歌一脸苦相地翻看着什么,秦渊略略一怔才迈步走近。
“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有爷好看吗?”转身坐在榻边,秦渊就从段南歌手上抽走了那本曲谱,“曲谱?”
再看一眼段南歌那一脸苦相,秦渊轻笑一声:“你若不愿学,不学便是,做什么非得逼着自己看这曲谱?”
懒懒地趴在榻上,段南歌一个字都没说,只见萧青送来的那张纸条塞进了秦渊手里。
秦渊将纸条展开,而后眉梢轻挑:“这纸条谁给你的?”
“堂哥。”段南歌的声音也是懒懒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将纸条塞回段南歌手上,秦渊翻开曲谱细看,随口问段南歌道:“那你看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看得头疼。
秦渊拧眉,细细翻看曲谱,半晌后就将曲谱合上。
段南歌挑眉,狐疑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秦渊转头看着段南歌,一本正经道:“没看出来。”
段南歌咋舌,嫌弃地白了秦渊一眼。
秦渊笑着将段南歌捞起抱进怀里,温声道:“就算是曲谱有异,那也是曲谱的原本有异,你拿着一本誊抄本能看出什么来?”
段南歌的眼神登时就是一亮:“原本在宫里!”
“你别想!”秦渊抬手就在段南歌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那东西可拿不出来。”
段南歌的眼神立刻又暗了下去:“你去拿过?”
秦渊笑笑:“嗯,去拿过,没拿出来,还差点儿被禁军抓住。”
段南歌撇嘴:“可那万一是毓妃留给你东西怎么办?”
“母妃?”秦渊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可能,母妃一个女人,想留给我什么东西还犯得着先把秘密藏在一本曲谱里吗?”
“犯不着吗?”段南歌仰脸看着秦渊,“而且若是与你我无关的事情,堂哥何必特地传信给我?”
秦渊默然不语。
的确,他都已经将仙居殿里的情况跟段子恒说过,段子恒却还是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南歌,换言之,段子恒认为那曲谱里所藏的秘密值得他们去冒一次险。
见秦渊也陷入沉思,段南歌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去找月姨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