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的廖氏客栈里,秦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等什么似的既焦急又忐忑。
“爷,喝杯茶吧。”反观廖十却安稳地坐在桌边,悠然地煮水烹茶。
听到廖十的话,秦渊三步并两步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就将廖十精心烹煮的茶水牛饮而尽:“廖十,你说爷是不是不该让那傻鸟去给南歌送信?那傻鸟万一不肯把信交给南歌怎么办?”
廖十淡然道:“信是必定能送到,只不过兴许要拖上个两三天,那海东青顽劣,即便是在驯隼师那里也不听话,可爷交代的事情,它最终都会好好完成的。”
“什么最终?”秦渊瞪着眼睛说道,“爷想让它在见到南歌的那一刻就立刻完成!两三天?爷哪儿等得了?!”
等不了还让那海东青去送信,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呢嘛……不过这话廖十可不敢说出口。
“兴许夫人自有办法驯服那海东青,爷且再等等。”说着,廖十就又给秦渊递上一杯茶。
这一次秦渊没再辜负廖十的心意,小口小口地品了起来:“今儿下午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廖十温润地笑着,“周当家的敢晾着您,周氏的其他人可惶恐着呢,生怕周当家的惹您不快,反倒毁了他们自己的生意。”
昨日他们天不亮就启程离京,半程快马半程轻功,其实下午就已经到了邯郸,拜帖自然也由邯郸廖氏提前送去了周府,但周当家以有事在忙为借口拒绝会面,估摸着是想拿捏爷一下,只可惜周氏的其他人当天傍晚就闻讯赶至周府,今日一早周当家的就送来了请帖。
天宋境内的生意的确是与哪家合作都做得了,再不济自己开拓家业自给自足也是可以的,但这天宋其他商贾从廖氏获利最大的却并不是天宋境内的生意,而是外邦奇物。
如今有能力将自家行商的商队带进天宋周边各国且平安无事地再带着商品回来的也只有廖氏,旁人要么是进不去,要么是出不来,还有一些虽能成功出入,可购进商品的价格却都比廖氏要高,且高出不少,几经转手之后再被摆进商铺出售,那价格就高得离谱了。
权贵喜欢购买奇物来炫耀品位和财富,但愿意花在这上面的钱终究还是有个上限的,因此商贾若想靠贩卖外邦奇物来谋取暴利,最好还是跟廖氏合作。
不用经营,不用费心,只从廖氏手中购进商品再高价卖出就能获得高额利润,但凡家底够厚做得起这门生意的商贾都不愿放弃这么简单的赚钱方式,而周氏近些年就从这门生意中尝到了不少甜头,除去记在周氏名下的奇物铺子,还有些是周氏成员瞒着周当家自己偷偷跟廖氏合作开的铺子,赚的钱自然不必记入周氏总账,而是全都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样人可都把秦渊当成财神爷一样供着,哪里敢得罪他?
秦渊哂笑:“去查一查,但凡这次帮爷在周当家面前说过好话的,开春那批货都算他们便宜一点,算是爷的谢礼。”
“是。”廖十应下,至于要便宜多少、该怎么做才能既让对方感受到他们的诚意又不让廖氏亏本这就是廖十他们需要思考商量的事情,而周当家的耽误了秦渊一日时间,这笔账自然也是要算清楚、找回来的。
身子后靠瘫坐在椅子里,秦渊长叹一声,道:“半个月……还真让南歌给说着了。”
若是三家的大当家都要这样拿捏他,再算上赶路的时间,若还要休息那可不就差不多半个月了吗?
廖十淡然道:“夫人那是心疼爷,十几日不眠不休,便是爷也熬不住。”
“狠心的女人!”冷哼一声,秦渊的眉眼间却尽是甜蜜的笑意,片刻之后又问廖十道,“晋骥一带的廖氏管事今日都在邯郸吗?”
“在,”廖十答道,“爷要来邯郸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散在晋骥各地的管事就都赶了过来,今日都在。”
闻言,秦渊挑眉:“爷又没说要见他们,他们赶过来做什么?”
廖十扬起了嘴角:“爷现在不就想见他们了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爷怕是不知道,爷每到一个地方,恰好在那周围一日路程以内的廖氏管事都会向爷的所在聚集过来,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儿,只不过是一年到头都很难见爷一面,一听说爷在附近就激动难耐,非要凑得最近才开心,爷若想起要见他们他们自然欢天喜地,可若爷太忙没空见他们,他们也没有怨言,这也算是廖氏成员对爷的敬仰的一种体现了吧。
秦渊轻笑一声:“老规矩,去邯郸最好的酒楼订个厢房,晚上聚一聚。”
廖十一愣,问秦渊道:“今儿不往江南去了?”
爷原本计划着见过周当家的之后就启程南下,连夜赶往高氏本家,可若要跟那群人聚一聚……
秦渊挑眉:“爷吃个晚饭再走不成?”
“……成。”廖十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而后起身,“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得提前给那些人通个气,让他们晚上别闹腾。
廖十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秦渊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望着窗外,秦渊叹息一声:“那傻鸟,还是炖了吃了吧。”
话说完,秦渊就站起身来,走到桌后铺开一张纸,研磨的功夫段南歌的一颦一笑就浮现眼前,蘸墨落笔,一身火红的女人便跃然纸上,大红的衣裳在风中狂肆地飘扬,女人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收了笔,秦渊盯着桌上的画打量半晌,满意地点头,由衷地赞叹道:“爷的画技怎么这么好。”
放下笔,秦渊又盯着那画看了半晌,扬着嘴角念叨着:“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
再盯着那画看一会儿,秦渊却又颇有些遗憾地撇撇嘴:“可惜这眼睛的颜色总也不对,得让十三制出那种颜色的颜料来。”
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秦渊就又有了新的想法。
这画画在纸上太容易损坏,不好随身带着,不知道有没有绣娘能把它绣在绢布上……刚好要去江南,寻一个去。
远在京城德灵院里的段南歌突地打了个喷嚏,吓了秋心几人一跳。
云昭连忙去把窗户关上,秋心忙递上一方帕子,担心地问道:“王妃您没事吧?该不会是受了凉?”
一听这话,湘君也连忙说道:“今日大雪天寒,王妃该等天缓一缓再来,王爷已经病了,若连王妃都病了可如何是好?”
“打个喷嚏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段南歌笑笑,“说不准是你们王爷趁我不在说我坏话呢。”
云昭打趣道:“王爷才舍不得说您半个字的不是,这会儿多半是想您了,念叨着让您早些回去呢。”
“就是就是!”湘君连连点头,“王爷待王妃可好着呢,比待那宛凝姑娘……”
湘君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副很想咬掉自己舌头的懊悔模样。
“你这嘴!”云昭气得在湘君肩上打了一巴掌,“王妃您别听她瞎说,王爷以前那都是逢场作戏,独王妃您入了王爷的心,这两年除了王妃,王爷可是没再见过旁的女人,便是走在路上都不会看一眼!”
段南歌失笑:“说得好似你整日跟在王爷身边,亲眼瞧见过一样。”
云昭扁嘴,固执地说道:“奴婢是没亲眼瞧见过,可奴婢就是知道。”
“好好好,你知道就你知道。”
被段南歌敷衍,云昭跺脚。
王妃怎么总是哄着人玩儿呢!
屋里闹得正欢,云飞就又出现在屋外,冲屋里喊道:“王妃,苏玉和苏音姐妹在琼莹院里……打、打起来了。”
“嗯?”段南歌怔住,“打起来了?为什么?”
云飞挠头:“属下不知。”
那场面可吓着他了,没顾上询问缘由,他就先跑回来了。
闻言,秋心、湘君和云昭三人面面相觑,而后秋心说道:“王妃您别理她们,说不好就是故意闹起来想让王爷知道的。”
“就是,”云昭附和道,“那姐妹俩的关系一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苏玉平日里待别人刻薄,可对她那个妹妹好得很,平日里得了好吃好喝都是先给苏音,不然那苏音怎么可能胖得像个球似的。”
湘君也说道:“是啊王妃,就让她们闹吧,待会儿见没人理她们,她们自然就消停了。”
眼神闪了闪,段南歌瞥一眼目光呆愣的殷嬷嬷,思忖半晌还是站了起来:“反正我也闲着呢,就去看看她们这是闹得哪处。”
见段南歌站起来,白茗就去取来斗篷,披在了段南歌身上。
秋心撇撇嘴,小声道:“王妃您就是心肠太好。”
段南歌笑而不语。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好,情也好利也罢,总是要求些什么回报,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个心善的人,跟苏玉姐妹素昧平生,若不是有所求,她哪会花这么多心思跟她们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