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转头看向皇后,答道:“自然也有来投靠本宫的,但那些人没什么才能,都被本宫打发走了,留下的多是可信之人举荐来的。”
这些事有夏瑜、宋杰二人替他把关,他放心得很。
“可信之人?”皇后的眼神微闪,“都是谁向你举荐的客卿?你舅父?”
秦睿狐疑地看着皇后:“母后今日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母后已经许久都不过问这些事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过问的来着?
皇后赶忙笑道:“平日里想问,你也不来,今日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本宫自然要将心里惦记着的事情都问个清楚,不然可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
“母后这话说得好像本宫不孝似的,”秦睿的脸色越发难看,“每月初一和十五,本宫不是都会进宫来探望母后?也从没见母后问起过这些事情……可是有人对母后说了什么?”
“哪有人会对本宫说些什么,”皇后垂眼,“只是年纪大了,有些事想着想着就忘了,更何况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本宫就只忙着准备些你喜欢吃的来迎你,哪里还记得这些事情?今日若不是你来得突然,刚巧本宫方才又在琢磨这些事,本宫哪里会问你。”
秦睿的脸色稍有缓和:“没人对母后说什么就好,即便有人说了,母后也不必理会,朝堂上的事情本宫自会斟酌料理,母后不必为此伤神。听说母后开始信佛了?”
皇后笑笑:“求个心安罢了,你父皇前些时日过来,还带了两本佛经回去,说要好生研读研读,你若是也感兴趣,去与你父皇论论佛法也好。”
他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有什么话都往肚子里咽,嫌隙自然越来越大,若这佛经能成为他父子二人解开心结的契机也好。
“佛法?”秦睿完全没能理解皇后的苦心,哂笑着摇了摇头,“本宫并不精于此道,父皇想必也没空去研读什么佛法,本宫还是不去触他霉头了。”
眉心微蹙,皇后的心里有些急:“并不是要精于此道才能聊,正因为不懂,才要与人探讨,你父皇虽是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如今却也讲究修身养性,前几日还与本宫说他现在每日都会抽空写字,静一静心,那佛法他也会读的。”
眼神一闪,秦睿突然意识到什么:“母后您说,父皇最近来过?”
母后受他牵连,怕是有年头没见过父皇了吧?
“是啊,最近常来,每次都会与本宫说到你,说已经许久都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聊聊了。”皇后一再暗示秦睿,奈何秦睿是认定了自己与皇帝的父子关系名存实亡,根本听不进皇后的话。
“母后您别安慰本宫了,父皇待本宫是什么态度,本宫心里清楚得很,如今也没有了奢望。”
听到这话,皇后更急了:“睿儿啊,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们……”
“母后别说了!”秦睿打断皇后的话,铛的一声放下茶杯就站了起来,“难得父皇愿与母后重修旧好,母后莫要在父皇面前再提起本宫,免得惹恼了父皇,他又要冷落母后。本宫在宫外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了。”
话音落,秦睿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睿儿!”
“娘娘当心!”见皇后起身要追,曾是皇后陪嫁丫鬟的嬷嬷赶忙上前扶住皇后,将皇后带回位子上坐下,“娘娘您别急,喝口茶缓缓。”
“本宫能不急嘛!”皇后登时就红了眼,“父子哪有隔夜仇,睿儿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可曾是陛下最看重的孩子,如今连楚王都能讨得陛下欢心,却唯独他备受冷落,去跟他的父亲服个软就这么难吗?”
嬷嬷也跟着着急,灵光一闪就给皇后出主意道:“娘娘,您看要不要差人去给国舅爷捎个话,让国舅爷……”
“捎什么话!”皇后怒,“当年他们是为什么离间本宫与睿儿之间的关系你忘了吗?若不是他们在睿儿面前嚼舌根子,睿儿会这么恨陛下吗?当年睿儿身边的谋士客卿个个宏才大志、神谟远算,那都是一心要辅佐睿儿成为一代明君的有志之士,可他们呢?他们为了将自家未能被陛下选中入朝为官的子弟送进太子府去享那客卿的名利而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将那些人从睿儿身边赶走,如今睿儿的身边除了宋杰和夏瑜,还有人可用吗?!睿儿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还不全是拜他们所赐!”
“陛下是什么人?段国公又是什么人?那是两个从西北杀回京城的人!是活着登上至尊之位的人!他们见过的阴谋少吗?他们经历的算计少吗?只要那两个人还相互扶持着,这天下还有谁能算计到他们?这么多年过去,睿儿从云端摔到泥里,他们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吗?!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
皇后最恨的就是亲手扶持起了自己的娘家,还将娘家人都送到了秦睿的身边,她原以为那些人都是秦睿的亲人,能够真心实意地辅佐秦睿,谁知那些人在秦睿那里尝到了甜头,便不停地利用秦睿谋求私利,皇后发现以后本想再将他们从秦睿身边赶走,却没想到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目的,先离间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娘娘!”见皇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嬷嬷赶忙替皇后顺气,“娘娘切莫动气,当心隔墙有耳!”
皇后自嘲一笑:“本宫的儿子也就是这般模样了,本宫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是陛下的嫡长子,只要不是个天生痴傻的,就算没有惊世之才也注定受封太子,而太子继承大统又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可事到如今这却成了最艰难的事情。
不是她对的儿子天生蠢笨,不是她的儿子没有治国之才,不是她的儿子没有贤才辅佐,只是她的儿子与陛下离了心,因为她那些所谓亲人的离间,她的儿子与他的父亲离了心,一个本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太子却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怪谁?怨谁?
看着这样的皇后,嬷嬷心疼极了:“娘娘,现在就放弃还言之过早,太子殿下还年轻,这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您是太子殿下的倚靠,可得坐稳了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啊。”
“坐稳?”皇后笑笑,“你们啊,都不了解陛下。罢了,本宫要回佛堂去了。”
“娘娘?”见皇后起身,嬷嬷赶忙上前去扶,“娘娘,您这样整日在佛堂里念经,陛下都已经命贤妃代理后宫事务了,再这样下去您那凤印……”
“凤印?呵,”皇后突地长叹一声,“这凤印落到谁手上都不会落在贤妃手上。”
贤妃也选错了路,且一错再错,可怜的人啊,还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这边满心怅然地回了佛堂,那边离开蓬莱殿的秦睿面色不豫,惹得路过的太监、宫女退避三舍。
然而人倒霉的时候就事事倒霉,秦睿今日在皇帝那儿惹了不痛快,在皇后那儿又惹了不痛快,好不容易就快要出宫了,却又碰上了秦昊。
既然正面迎上了,秦睿也断没有要绕路的意思,更不想让秦昊看出他的不快,于是整理心情,秦睿笑着向秦昊走了过去。
“四皇弟怎么又入宫来了?不是刚出宫不久?”
“见过太子殿下,”给秦睿行了个礼,秦昊沉声道,“母妃传见,得了父皇应允,臣弟就入宫来了。”
秦睿挑眉:“听说四皇弟经常入宫探望贤妃娘娘,怎的贤妃还要传见四皇弟?”
“臣弟不知,”秦昊垂着眼,“兴许是因为臣弟犯了错。”
虽有些诧异秦昊会主动提起这事儿,秦睿还是笑了笑,道:“本宫也刚从父皇那里听说此事,段国公那人向来无法无天,只是连累了四皇弟和老五,有这样的岳丈,以后可够四皇弟头疼的了。”
秦昊的眼神微沉,道:“这次的事情是臣弟没能约束好自己的言行,怨不得任何人。”
秦睿一愣,而后道:“四皇弟宅心仁厚,这是好事,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犯错就该严惩,以示惩戒,四皇弟切不可心软维护,堂堂皇子,怎能被个下臣给拿捏住?”
“太子殿下教训得是。”不愿与秦睿多说,秦昊就只假意应下。
“嗯,”秦睿也不在意秦昊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那四皇弟快去给贤妃请安吧。”
“是,臣弟告退。”话音落,秦昊就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从秦睿身边走过,坚定地往后宫里去。
秦睿转头看了看秦昊的背影,冷哼一声,迈步走远。
秦昊常进宫看望贤妃,贤妃却不常传见秦昊,因此今日突然收到后宫传信,秦昊还当是贤妃出了什么事,急忙火四地就赶了过来,结果入得珠镜殿一看,便见贤妃正眉开眼笑地与国公夫人和段子萱说话。
秦昊松了口气:“儿臣给母妃请安,不知母妃急召儿臣进宫,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