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但就四日的功夫,却让天宋身份尊贵、器宇轩昂的四个男人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憔悴模样。
聚集在段国公府的堂屋里,段弘、段子恒、秦昊和秦渊四人姿势各异地歪坐在宽敞的太师椅里,神色疲惫,却又都一脸凝重。
没找到,他们巡城的巡城、暗查的暗查,可是四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找到段南歌,别说是人,他们连点儿消息都没查到。
半晌之后,秦昊沉声开口:“这人该不会带着段大小姐出了京城吧?”
不然怎么他们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人?
“不可能!”秦渊笃定道,“爷比你们都更早知道南歌不见,爷也比你们更早开始寻找南歌的下落,你以为爷会不知道先盯紧四面城门吗?”
一听秦渊提起这事儿段弘就生气:“当日南歌是与你一起离开校场,你究竟为什么一个人回来?”
这四****一直忙着带禁军寻人,还没来得及跟秦渊算账呢!
想起四日前的事情,秦渊也是懊悔不已,揪心不已:“那****在比试时被人用暗器伤到,那会儿没什么事,我就带南歌去了龙武军大营的药房,让南歌帮我包扎一下,谁知包扎好伤口之后,南歌就说她困了,想睡。先前南歌中了南楚的秘药时就一直犯困,我担心她又是中了什么毒啊药啊的,就想让南楚的那些人给南歌看看,可南歌不肯跟我离开药房,歪缠半晌我就只好将护卫都留给南歌,自己回校场去,可谁知……若早知道,我便是扛也要把南歌扛回去!”
段子恒冷声道:“你是受了多重的伤非得在那个时候去包扎?堂堂廖五爷什么伤没受过那点儿伤你就忍不了吗?!”
秦渊不语,从他那痛苦的神情中就能看出他也十分赞同段子恒这话。
就那么点儿皮外伤而已,他怎么就非得拉着南歌去包扎呢?若不是他胡闹,南歌又怎么会身陷险境?
“我倒希望被人抓走的是我而不是南歌!”
“祸害遗千年!”段弘冷哼一声。
四日来一直跟在段弘身边纠正段弘错误命令的少越在心里叹息一声,对秦渊说道:“请广陵郡王稍安勿躁,大概对方很快就会对郡王出手了。”
四日不得闲,今日因为筋疲力竭而不得不休息,秦渊也终于有心思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理顺清楚,此时再听少越这话,秦渊便狐疑地看向少越。
片刻之后,秦渊问少越道:“你是……段国公府的新客卿?爷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方才段子恒才喊了他廖五爷,这身份是已经暴露了,他也不必多费心思隐瞒,反正此时此刻他也没有那个闲心。
少越一怔,不由地转头看向段弘,向段弘询问该如何是好。
然而段弘要应付秦渊本就不需要对策:“他是谁关你什么事?”
尽管段弘这话听起来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但秦渊还真就不敢跟段弘讲理,尤其是段南歌凶吉未卜的此时此刻。
见秦渊说不得话,秦昊就问段弘道:“国公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抓走段大小姐的人是谁?”
而这个问题也正是秦渊刚刚打算问少越的,因为四天来这个少越一直跟在段弘身边忙前忙后,纠正起段弘决断上的失误得心应手不说,似乎对事态的发展也有一定的把握和预见,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这会儿段弘其实也很不想看到秦昊,但段弘能对秦渊呼来喝去,却不好用那样的态度去对秦昊。
“不过就是些陈年旧事。”过了那么多年,段弘仍旧不愿提起当年的事情,段弘不愿,皇帝也不愿,即便他们是获胜的那一方。
与秦渊对视一眼,秦昊沉声道:“如今这件事牵扯到了段大小姐,牵扯到了我们,牵扯到了现在,就不能说它只不过是陈年旧事了吧?即便是不能与本王说的事情,也请国公爷透露一二,有了眉目,本王才能配合国公爷寻找段大小姐的下落,救回段大小姐才是当务之急。”
叹息一声,段弘道:“是晋王秦翔,你们的皇叔。”
“皇叔?”秦昊和秦渊异口同声。
眨眨眼,秦渊问道:“可、可那位皇叔不会早就……早就不在了吗?怎么会……”
“若他当年不是诈死,那这便是他的后人来寻仇。”段弘怎么也没想到这些陈年旧怨竟会累得段南歌涉入险境。
“后人?”秦渊蹙眉,“皇叔他……没娶妻吧?”
瞪了秦渊一眼,段弘反问道:“没娶妻就不能有后人?”
“那倒也不是……”秦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国公爷明明也不待见秦昊,可怎么就只对他一个人这么凶?
沉吟片刻,秦昊道:“既然对对方的身份已有猜测,那么本王觉得我们该重新搜索一下京中的官邸。”
少越道:“国公爷已领着禁军将京中所有的宅子都搜了三遍以上,民宅、官邸一个都没漏掉,事关段大小姐,禁军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几位大人私宅里的密室都给搜出来了。”
摇摇头,秦渊道:“不,还有地方没搜。”
这京城里的房子都有些什么样的,怕是没人比他这个整日混迹街市的纨绔更加了解的了。
“什么地方?”段弘、段子恒和秦昊三人齐齐看向秦渊,连少越都认真看向这个平日里不务正业的纨绔郡王。
“园子,”秦渊也不卖关子,仔细地对段弘四人说道,“京中大大小小的宅子都是供人住的,有人喜爱风雅,就会寻一处僻静的位置建一座园子。”
秦昊不解地问道:“可园子都是供人赏景用的,基本不设住所。”
秦渊摇头道:“明里没有,暗里还没有吗?若如国公爷所言是皇叔或者皇叔的后人来寻仇,那必定是筹谋已久、准备充分。”
“未必都在暗里,”段子恒突然想起唐瑾家里就有一处园子,“唐瑾家的园子里就设有住所,是供他母亲疗养小住的,这样为了让家中体弱多病之人疗养而建的园子在京中也有几处。”
“那卑职现在就集合禁军,前去搜查。”说着少越就抬脚向外走去。
“等等!”秦渊脑中灵光一闪,赶忙拦住少越,“你先别去。”
少越停下脚,先扭头看了眼段弘,然后才问秦渊道:“郡王可是想到了什么计策?”
“称不上是计策,”秦渊摸着下巴说道,“你们说,咱们搜了整整四天,动静闹得这么大,对方却未有行动,既没有想着要将南歌转移去更安全的地方,也没有忙着四处打探消息,以至于恒公子和四皇兄潜在暗处却没看到蛛丝马迹,那会不会是对方笃定咱们的搜查不会影响到他们,因此才稳得住按兵不动,可若咱们现在猜对了,他们真的藏在京中的某个园子里,那大张旗鼓地去搜必定会引起对方的恐慌,而对方一恐慌……会做什么?”
秦昊拧眉:“若是个睿智的,兴许仍旧能够按兵不动,可若是个不够睿智的……”
那可能就要误以为自己行迹败露,到时候段南歌恐怕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呢?”段弘阴沉着脸看着秦渊,“你想怎么做?”
“我先去,”秦渊斩钉截铁道,“他刚刚也说对方会对爷下手,爷这几日一直独来独往本就是在等他们来抓我,可他们迟迟不来,爷就送上门去,这样至少爷能先找到南歌,再起冲突,南歌的危险也会少上几分。”
段弘定定地看着秦渊,沉声道:“你可知道对方若要寻仇,杀老子是杀,杀儿子也是杀,兴许他还抱着斩草除根的心,到时候别说是南歌,你恐怕自身难保。”
秦渊却不以为意道:“国公爷放心,不论如何,爷都会保南歌性命无忧,哪怕是用爷的命去换,爷都换了!”
“哼!”段弘白了秦渊一眼,“不必你拿命去换,少越,你亲自跟着他,他进园子,你就守在外面,他若出不来了,你就回来。”
段弘这话说得简略,秦渊和少越却都听懂了。
“国公爷放心,少越定不会辜负国公爷所托。”
瞥了眼少越,秦渊也站起来向段弘作了一揖:“多谢国公爷。”
这话说完,秦渊和少越就一前一后地跃出了段国公府,秦昊瞄了段弘一眼,见段弘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希望段南歌能平安归来。
离开段国公府之后,秦渊直奔皇宫,站上了整个京城最高的屋顶,俯瞰整个京城被夜色晕染的青白瓦片。
还是纨绔那会儿,秦渊常与同样纨绔的公子们厮混,各府的园子他都去过,其中左相府的园子共有三处,占着京中风水最好的地段,一处满是奇花异草,养着珍奇的鸟兽,一处亭台水榭雕梁画栋,专用来宴请宾客,还有一处无论景致还是精致都比不上其他两处,但却是左相用来豢养姬妾的。
视线从这三处园子的屋顶扫过,秦渊又转眼看向别处,待将京中所有园子的屋顶都看过,秦渊心中就已经有了拜访的顺序,于是飞身从最高的屋顶上掠下,秦渊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