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瞪段南歌一眼,秦渊转眼便对众人露出一贯的痞笑,理直气壮地牵起段南歌的手而后迈开脚步,没看到独孤嫣一般径直从独孤嫣身边走过,连一抹余光都没分给独孤嫣。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贤妃娘娘、大皇兄、四皇兄。”
乖巧地跟在秦渊身侧,段南歌也跟着行了礼。
天宋皇帝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一对,怎么看怎么顺眼舒心:“朕就说南歌怎么突然离席,原是让你给喊了出来。你不是不舒服吗?连朕的宴会都不参加,却跑到这里来了?”
秦渊咧嘴嘿嘿一笑,道:“儿臣是真的不舒服,所以这不是寻药来了嘛。”
说着,秦渊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身旁的段南歌。
正好段南歌也微微偏头仰脸看过来,那眉眼带笑的模样让秦渊心中的那一丝怒气瞬间消散不见。
秦渊暗自暗叹一声。
想他堂堂京城第一纨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曾经那也是美人在怀仍旧岿然不动的,如今却只因一人再寻常不过的浅淡笑容而怒散心悦,这世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就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瞧你那点儿出息!”眼中盛满笑意,皇帝瞪了秦渊一眼之后就偏头对身边的段弘说道,“远之,可赶紧让你女儿嫁过来吧,你瞧朕这没出息的儿子可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段弘本想回一句等下辈子吧,幸而还记着这是在外人面前,是在别国使臣面前,于是段弘阴沉着脸,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在敷衍。
但秦渊这人最是厚脸皮,最擅长的便是装傻顺杆爬,因而段弘那一声“嗯”还没收声,秦渊就笑嘻嘻地向段弘作了个揖。
“谢岳丈成全!”
段弘嘴角一抽,很想踹秦渊一脚。
“好好好!”皇帝哈哈大笑,不知是为秦渊的机智感到骄傲,还是十分欣赏段弘有气没地方撒的憋屈,“刚好众位使臣都在,众位在各国也都是有头有脸举足轻重的人物,朕就请诸位来给朕做个见证,咱们爱女如命的段国公可是亲口答应了要将女儿许给朕这不成器的儿子,堂堂战神一言九鼎,断是不能反悔了!”
一听这话,众人便纷纷笑着道喜,有天宋皇帝坐镇,众人也敢调侃一下一脸不情愿的天宋战神,一时之间热闹非凡,而这热闹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身在其中,却又脱离其外,秦昊是一个,段子萱也是一个。
秦昊知道,段南歌与秦渊的婚事已成定局,他早就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段南歌跟秦渊两情相悦,更是因为天宋皇帝一直都想给秦渊寻找一个强大又可信的倚靠,而段国公府一直都是天宋皇帝的不二选择。
只是在段南歌出现以前,在段国公府里还只有段子萱这一个适婚女儿之时,天宋皇帝十分犹豫,因为段子萱的心性,因为段弘对段子萱的疏远,而突然出现的段南歌既是如段弘一般的性情中人,又备受段弘宠爱,恰好就打消了天宋皇帝的所有顾虑,即便段南歌跟秦渊没有两情相悦,天宋皇帝也会下旨赐婚,然而一切就发生得那样刚好,于是便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尽管这皆大欢喜全都是别人的,与秦昊没有半分关系。
看着站在秦渊身旁浅笑不语的段南歌,秦昊满心苦涩。
事到如今,秦昊也说不清在自己心里扎根的究竟是何种感情,段南歌那有别于寻常女子的性情固然诱人,可那究竟是好奇还是偏爱?是欣赏还是爱慕?秦昊分不清,何况对秦昊来说,那其中还有一份拱手让人的懊悔和求而不得的不甘,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人的秦昊完全分不清执着与爱恋究竟有何分别,就连面对此情此景,秦昊也说不出自己究竟作何感想,最终只是满心茫然。
秦昊看着段南歌,可看着看着便沉入了自己的思绪,目光呆滞的双眼中自然就没有了段南歌的身影,可那不变的方向却又叫另一个人心酸。
见秦昊目不转睛地看着段南歌,段子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最终还是甩开了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迈步走向段南歌。
“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走到段南歌面前,段子萱笑靥如花,那笑容明媚而温暖,宛如每一个为姐姐觅得良人而感到高兴的乖巧妹妹。
“多谢,”段南歌看向段子萱,眼中既没有意外和诧异,也没有不解和困惑,段南歌的眼中仍旧含着浅淡的笑意,就如同她看向所有无关紧要的人时那般,叫人误以为她很容易亲近,“虽然你此时来到我面前说的这句话既是徒劳又毫无用处,但还是谢谢你的这一句恭喜。”
徒劳又毫无用处?段子萱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人群中的秦昊,然而秦昊却已经不在人群之中。
“王爷?”段子萱一惊,扭头就扎进人群,而后又从热闹的人群中挤出,四处寻找秦昊的踪影。
而心中烦闷的秦昊在段子萱走出人群时就已经转身离开,此时七拐八拐的就回到了先前举行宴会的地方。
座席未撤,连酒菜都还七零八落地放在桌上,因为天宋的陛下带着那一大群人移到了别处,所以侍奉的宫人们也都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这里自然就没有人清理。
秦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直挺挺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坐下,端起剩了半杯的酒水,然后就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都到了别人手里,楚王爷现在作何感想?”
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秦昊大惊,扭头一看就见原属于秦睿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男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一瞧见面具,秦昊就心生厌恶:“又一个见不得人的!”
那人一怔,旋即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楚王爷竟是如此心直口快之人,秦氏还真是奇才辈出。”
听到“秦氏”二字,秦昊便知道此人并非天宋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本王都没兴趣,滚!”
那人却仍旧坐在位子上:“看起来楚王爷现在的心情相当不好呢,听说那位段大小姐不过就是个品性不端的野蛮女子,怎么就能让在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楚王爷如此失魂落魄呢?莫不是品性不端这一点正中楚王爷下怀?”
“你找死!”啪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秦昊怒瞪着身旁的人,然而这一动怒,秦昊突然就觉得头脑一昏,眼前的景象就模糊起来,“你对本王下毒?!”
那人仍旧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在下岂敢,只是楚王爷是声名赫赫的将军,身手不凡,在下却是文弱书生一个,若不用点儿手段,如何能与楚王爷心平气和地谈话?言归正传,在下倒是觉得楚王爷不必如此伤心,就算那段大小姐属意的人是王爷您,她要嫁的也只能是广陵郡王,毕竟……圣意难违。”
“休得胡言!”秦昊腾地站了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晃了两晃,而后又咚地跌坐回去。
“楚王爷是为何而怒?”那人语带笑意地问道,“是因为在下说错了,还是因为在下说对了?是气在下将事实暴露在王爷面前,还是气自己生来就要被人占尽先机?”
“本王的事情,与你无关!”
“的确是与在下无关,”那人点了点头,“在下只是替楚王爷抱不平,明明这些年出生入死地为天宋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是楚王爷,可天宋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不是楚王爷的,如今连天宋陛下最中意的儿媳都不是许给楚王爷的,那楚王爷征战多年,究竟得到了什么?”
“本王说了那与你无关!”自己的窘迫接二连三地被一个陌生人直言道出,秦昊大为恼火,一挥手就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面对这样的秦昊,那人却愉快地笑了起来:“楚王爷,在下只是好心提醒楚王爷,所谓的皇权之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楚王爷若真想夺回那些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还是得……花点心思,与王爷相比,贤妃娘娘可是深谙此道。”
“你究竟是谁?!”秦昊很想冲上去揭下那人的面具,然而却有心无力,只觉得窝火极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抖平衣摆上的褶皱:“在下区区一介书生,姓名不足为外人道,感谢王爷赏光,与在下对饮两杯,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王爷笑纳。”
话音落,那人便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丢给了秦昊,而后信步离去。
隐入暗夜之后,那人便提气纵身,凭借着极好的轻功在几个起落间就已离开皇家猎场的范围,钻进一辆并不起眼的简朴马车。
“回了。”
“是,公子,”车夫应声挥鞭,驾着马车缓缓离去,“公子当真打算为难廖氏?”
“是有如何?”马车里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精雕玉琢的俊美脸庞,“先前不知廖五爷是天宋皇子,我便只与他在商场较量,但现在,这事儿就得另当别论了。这天宋的局势也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