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无为倒吸了一口冷气,骨节嶙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一双眼睛凝望着那片沉沉的黑暗,里面似乎有火燃烧着。
“老爷,这人也太欺人太甚了!难道你就不去找他?”丁徐氏心也怦怦跳起来,颤着声音说道。
丁无为慢慢摇摇头:“要找,也不能现在明明白白地找。必须要等一等,还要找个其他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老太太走到老伴儿身后,担心地望着他。
丁无为慢慢转过身,道:“鹤儿跟我说了,他来头很大,我们惹不起!”
雪薇没有睡多久,天就亮了。
第一缕阳光一照在她眼睛上,她便醒了,起床穿衣,准备去瑞祥楼。杏儿一如往常地给她梳妆,但刚打开镜匣,雪薇便马上将镜子合上了。
“小姐,不照镜子,我怎么给您梳头贴面?”杏儿不解地问。
雪薇道:“脸色太憔悴了,我见了会心情不好的。天是比赛的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我可不能被昨天晚上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杏儿无言地给她梳妆好,道:“要不要去吃早饭?”
雪薇道:“不,过一会儿。我要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杏儿知道她的习惯,在重要的比赛或者厨艺展示之前,都会独自瞑目深思,沉静心气,待心情完全静如止水后,才会去做菜。所以,她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将门也带上。
约莫半个时辰,雪薇才从房间里出来,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来到瑞祥楼前。
今天比的是做菜,因为要借用楼里的厨房,所以擂台撤了下去,但瑞祥楼外依然人头攒动。
大厅里,除了丁雪林外,诸位少年少女都到齐了。
丁秩宣布道:“今天的比赛,不再打擂,而是每个人都做一样自己最拿手的菜,让评判们品尝评价,评出最好的三道来,再由这三个人决赛,谁能拔得头筹,谁便是‘厨神’继承人!”
他又介绍今天的评判,除了那四人外,又增加了两个,便是丁无为和丁无涯。
比赛没有限定,可以用大家最擅长的食材来做最拿手的菜。一接到题目,大家就都忙活起来,纷纷准备食材,选定配料,准备做菜。
有几个年轻人问道:“我们自知做菜手段不高,可以给别人帮忙,自己不参加比赛了吗?”
丁无为道:“可以。”待他去看时,却见是丁雪莲、雪菡、雪桦、雪榛四人。
他捋着胡子,目光追随着几人,看他们都要去给谁帮忙。只见雪莲和雪桦自然去帮了自己的大姐雪芷,雪榛和雪菡则一个去帮雪茹,一个去帮雪蘅。
见雪芷和雪蘅处都有自己兄弟姐妹帮忙,雪莹走过去对雪薇小声说道:“薇儿,我做菜也不怎么样,要不我给你帮忙?”
雪薇笑道:“谢谢莹姐姐,不过那样的话,蘅姐姐就不高兴了。你可是她双胞胎姐姐,怎好帮助我?”
雪莹为难道:“其实我们俩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不过面上的事罢了……”
正说着,见雪蘅走过来,傲然地看了雪莹一眼,道:“姐姐怎么不去准备?难道也向放弃,给人家当帮工?就怕人家看不上你!”
雪莹脸色微变,道:“我自己的事,要你管?你有菡儿帮忙,快去准备自己的去!”
雪薇暗暗冲她一笑,使了个眼色。雪莹心中明白,一点头,便离开了。
“小姐,你看,他们都准备上了,你想做什么?我去给你准备!”杏儿道。
雪薇道:“我想做那道‘赛熊掌’,你去准备东西吧!”
杏儿瞪大了眼睛:“‘赛熊掌’?那可是道大菜!再说,这不过是初次比试,有必要做这么麻烦的菜吗?还不如留到下一轮再做!”
雪薇道:“我就要现在做,咱们一起来准备。我知道时间紧迫,想认真准备不太可能了,但咱们还要尽可能准备地精心一些!”
杏儿答应着,和雪薇一起准备材料去了,而其他人也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菜。
两个时辰之后,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了,先是雪桐的一道白斩鸡,众人见那鸡皮如黄玉,肉如白玉,蘸料香气十足,尝一口皮爽肉滑,鸡肉的原味和蘸料的味道在口中激荡,令人久久回味,不由称赞道:“这道白斩鸡虽然是最普通不过的菜,但火候和工序把握得恰到好处,而且原汁原味,质朴中见出真味,实属上乘之作!”
丁无为又道:“这段时间没有见,雪桐对食材的把握又深了一步。这浦州三黄鸡的老嫩正合适,东阳的姜,行山的葱,又能给这鸡提味不少。这蘸料中的虾子酱油和芥辣味配合得正合适,唯一美中不足,是盐糖比例稍稍出了点偏差,甜味略重了些。”
丁雪桐笑道:“家主说得真准!别的我都精心了,就是这盐,放的时候手微微抖了抖,洒了些。我本来想再补一点,却又不知该补多少合适,所以压不住那糖味了!是我失误了。”
正说间,又见丁雪莹端上一个瓦煲,打开来看时,却是一个三套鸭。待雪莹将鸭身层层剖开,董知府惊叹道:“往昔只听说过这‘三套鸭’的名字,却一直未能得见。只这三只禽鸟层层相套,便已经很是惊艳了。敢问姑娘,这都是什么禽鸟呢?”
雪莹道:“这外面,乃是家里养了两年的鸭子;中间,则是野鸭;最里面这小的,是刚满一年的菜鸽。您不妨品尝一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能入您的口!”
她将三套鸭分开,送到每人桌上,大家品后,都觉得口感味道确实不错。
丁无涯道:“尝这道菜,家鸭肥嫩而不腻;野鸭肉紧实而喷香弹牙;菜鸽肉则细腻酥烂,滋味绝佳!”说罢,又尝一口,道:“不过这菜略有美中不足,就是外面这只鸭子,还不是平水的麻鸭。若是麻鸭的话,口感会更好。这也难怪,这里食材有限,能用现有的东西做成这样子,已经实属不易了!”
之后,又上了几道菜,虽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也都有瑕疵,不一而足。
几个评判看看前来比赛的几人,发现别人具已完成,只有雪芷、雪蘅、雪茹和雪薇还没有端上来。徐老板不由笑道:“这几个姑娘真是慢工出细活,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菜来,让我们一饱口福呢!”
话音刚落,只见雪茹端着一只镶金白底牡丹大盘子,盘子上扣着一只同花色的大碗,盈盈笑着走过来,对几人福了福身,道:“雪茹所烹制的,乃是名菜东坡肘子,特请众位评判品尝!”
郭老板道:“这东坡肘子乃是西川名菜,入口肥而不腻,粑而不烂,味道醇厚,回味无穷。可是它味道虽好,烹制却难。不知雪茹姑娘所烹如何!”
雪茹道:“凡做菜,必要先观其色,闻其香,然后才尝其味。就请各位评判先看看嗅嗅,再容雪茹敬奉品评。”
说着,她将扣碗打开,顿时,一股鲜香味道四溢而出,凡嗅见者皆忍不住大吞唾液。再看那盘中肘子,色泽金红晶亮,宛如深红的玛瑙,配上周围碧绿的青菜,真令人食欲大振。
雪茹见大家都满意地点头称赞,自己也甚是高兴,便将肘子分开,送到各桌上品尝。众人看着那切好的肉,外皮金红,中层雪白,内层酱红,再尝上一口,更是入口即烂,酥香满嘴,不由个个叫起好来。
雪茹笑着问道:“不知这菜可还合评判们的口味?”
丁无咎道:“不错啊,丫头,不错!味道是没得挑了,只是这火候……”
“火候?”雪茹敛了笑容,道:“三爷爷,难道火候不够?”
丁无咎点点头:“不错,就是火候不够。这蒸肉的时间,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可惜,你还是着急了些!”
雪茹抿上了嘴。她默认了。
雪芷和雪蘅的菜几乎是同时端上来的,一道是翠湖醋鱼,一道是清炖鱼翅。
那翠湖醋鱼下衬一张鲜荷叶,更显得鱼色红亮;上面缀几粒香葱枸杞,提亮了鱼色,增添了糖醋鱼的鲜香。而那清炖鱼翅盛在一盏玉一样白润的炖盅里,汤色清亮微红,略略浮着些油花,显得香而不腻。旁边配一碟清炒豆芽,看上去便脆爽可口,令人十分有食欲。
“你们姐妹这菜,一个色彩浓重,一个颜色清淡,又是一起上来的,搭配恰到好处。只是这一个是鱼,一个是鱼翅,不知道尝起来如何呢!”丁无涯呵呵笑道,满意地望着雪芷。
雪芷笑道:“我这个味重,怕是尝完了就吃不出蘅儿的妙味了。先尝她的吧!”
雪蘅答道:“多谢姐姐美意,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她将鱼翅分给几位评判品尝,几人尝过后,都点头称赞味道鲜美,无可挑剔。
雪芷又将醋鱼呈上,几人品过,也都纷纷称赞不已。
董知府道:“今天只说是来做评判,没想到却能尝到人间极品之味道。两位姑娘年纪轻轻,对厨艺的三昧竟能如此了然,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徐老板也道:“果然不错呢!先说这鱼翅,味道鲜美无比,就算是‘海中霸’来做,也不会再高明几分。再说这翠湖醋鱼,滋味酸甜鲜香就不必说了,单说这火候就很难得。再多一分则过烂失了嚼头;再少一分则略生没了酥爽。特别是底下衬得这张荷叶……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竟让这鱼借了荷叶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好,真是好!”
雪芷一笑,道:“承蒙董大人和徐老板谬奖了。我的手艺虽好,但比之雪薇,似乎还有不足。只是……她在忙什么,怎么还不上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