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胡说八道!”丁雪林从座位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雪薇面前,指着她叫道:“要不是你,那姓潘的会和我发生口角?要不是你,那个随从会出手打我?”
见丁雪林一口咬定自己挨打是雪薇的关系,又见丁逸松别转脸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管让儿子去闹,丁逸鹤生气了。
“雪林,这是在家主面前,你怎么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搅闹不休?”
“大伯,不是我搅闹,是你没管好自己的女儿吧!她私自出去,和男人幽会,你为什么不问?反而问起我来!”丁雪林被愤怒冲昏了,也不管是在和谁说话,硬生生反驳道。
“啪!”
“无礼之甚!”
丁无为猛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桌上的茶杯茶壶咣当当地摇晃了几下。
“无礼之甚!逸松,你怎么教养你儿子的,这间屋子里,又有大伯,又有祖父母,又有你这个爹,他怎么能这么专横霸道,冲着自己的姐姐指手画脚,又怎么能对自己的大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丁无为霍然起身,目光如电盯着丁逸松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丁逸松非但没有因为他发怒而害怕,有所收敛,反而静静说道:“爹,现在没有外人,甚至连我二哥都没有在这儿。有些话,在别人面前儿子就忍了,可是今天既然只有我们几个,我再也不想忍下去。即便今天您说我悖礼,我也要说,反正我是为雪林说的,一个父亲护着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算错吧?”
“那要看你护得是不是有道理!”丁逸鹤叫道,“你可以护着雪林,我是不是也可以护着雪薇?刚才爹一定已经听了雪林的话,是不是也该听听雪薇的话?”
丁无为皱着眉,将视线转到丁逸鹤身上,道:“我确实要听听薇儿的话。逸松,互相对质你总不会有意见吧?”
丁逸松道:“这么说,您还是信不过我家雪林了?”
“放肆!”丁无为气得胡子直抖,“这和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如果我要只听雪林或雪薇的,那叫偏听偏信!雪薇,讲讲你的经历!”
雪薇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屋子外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越来越近。再侧耳细听,竟是自己的三婶,丁雪林的母亲方氏的声音。
丁无为愈加不悦,望着丁逸松道:“怎么你太太也掺和进来?”
话音未落,方氏已经闯进柏年堂,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直向老太太奔去,叫道:“娘,你给评评理,雪林也是你亲孙子,让人打成这个样子,你心不心疼?”
丁老夫人忙点头道:“心疼,怎么不心疼!三媳妇,你不在你房子里呆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方氏擤擤鼻子,抽噎着道:“当娘的哪个不心疼儿子?他伤得这么重,又来这儿这么半天了,媳妇心里能不惦记吗?所以我就来看看。谁知道,竟然……”
丁无为本来极少和几个儿媳说话,但今天他却不得不说了。他厉声道:“竟然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方氏对他还是有些畏惧,擦擦眼泪道:“儿媳没想说别的。我想说竟然还在分证……林儿已经很难受了,爹要不赶紧剖断完了,让他回去歇着?”
丁无为哼了一声,道:“我是想赶紧解决,可是有人不让我问话!我在问薇儿的话,他却比我还要有理。照这个样子,一夜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丁逸鹤咳了一声,道:“你只说林儿不舒服,难道薇儿便舒服?她明天还有比赛,就这么一直跪在这儿!可你家儿子让她说话吗?”
方氏双眉一挑,道:“这么说,大伯觉得就是我家不对了?你……”
“够了!”丁无为发了脾气,“这件事我不想问了!逸松,你儿子挨打就挨了,但是刚才他目无尊长,不守悌道,必须要到祠堂领罚。至于雪薇……”他顿了顿,道:“夜间私自外出,也要领罚……”
“丁家主,若不是她要私自外出,而是我非要她出去呢?”不知何时,羽然已和铁冷棠站在门口,拱手向丁无为道。
丁无为有些愕然,不明白为何他俩能进入自己家中,又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但,想想羽然的身份,丁无为还是还了礼,道:“不知道潘公子来了,有失远迎!来,请进来坐!上茶!”
羽然走进屋子,却没有坐下,叫铁冷棠将带的礼物取出来放在桌上,道:“夤夜来访,深表歉意。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家主看在我的博面上,饶过雪薇姑娘。”
“这……”丁无为低下头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回复。
只听羽然又说道:“另外,我也给三爷带了一份礼物。虽说是他侮辱我在先,但毕竟是我的随从将令公子打伤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有所表示才成。不然,岂不让人说心胸太小,没有礼数了?”
丁逸松脸上一阵滚烫。羽然明着说是给他赔礼道歉,但话中处处绵里藏针,一则说了我并不是无故打人,而是你儿子先侮辱了我,我才忍无可忍的;二则暗暗说他是小肚鸡肠,没有礼数。
但这话说的如此隐蔽,丁逸松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回击过去。
但这话说的如此隐晦,丁逸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击过去才对。正当他考虑如何回击的时候,丁无为道:“潘公子,你说雪林侮辱你了?”
羽然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小孩子口角,斗狠而已。老爷子也别往心里去。哦,还有,他还是很关心他姐姐的,见她和我散步,还将她强拉进画舫里,让他的朋友保护她呢!”
丁逸鹤和丁无为皱起了眉,丁逸松和丁雪林则脸色开始发白。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在画舫上?”丁无为问道。他其实很清楚画舫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就是翠微湖上的青楼,去的不是烟花女子,便是纨绔流氓。而丁雪林竟强迫雪薇去那种地方,还让他的狐朋狗友“陪伴”她!
“雪薇,事情可是如潘公子所说?”丁无为厉声问道。
雪薇点点头:“祖父,是这样。我本想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但却不容我说话。”
“现在说!”丁无为见她红了眼圈,不由心生怜悯,道:“起来,坐在那边说!”
雪薇在最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丁无为听。丁无为开始还是皱眉听着,等听见说在画舫里几个纨绔少年竟嬉笑着让雪薇做菜给他们吃,还强迫她喝酒的时候,老爷子发怒了。
他转眼望着丁雪林,冷冷问道:“林儿,你姐姐说的可是实情?”
丁雪林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抖着道:“祖……祖父,这其中是有些误会,不过……不过他们都是看了姐姐的比赛,对姐姐……钦佩……钦佩之至的!”
“因为钦佩,所以才给她灌酒;因为钦佩,所以让她给你们这群王八蛋做菜?”丁无为声音一下子高起来,“她是你姐姐!受人轻薄你不说护着她,反而主动往那种窝子里带,还和他们伙着一起欺负她!丁雪林,你还是丁家的男人吗?”
说着,老人顺手抄起一把茶壶,朝丁雪林头上狠狠砸去。
“啪嚓!”茶壶在他头上砸得粉碎,热热的茶水顺着丁雪林的脸流下来,烫得他大叫起来。
“林儿!”方氏惊呼了一声,刚要往前去护住丁雪林,却被丁无为一个眼神吓得住了脚。丁逸松也拧起了眉毛,却望着父亲刀一样的眼神,没敢往前走一步。
丁无为喝道:“被打之事又是怎么回事?说!”
“被打之事,倒是罢了。我刚才说了,他也不过是言语上伤了我几句,这位冷先生已经教训了他,您就不用再惩罚他了。”羽然神色平静地说道,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看见一样。
他摇着扇子站起身来,道:“老爷子,晚辈有一事相求。就是不要怪罪丁姑娘。首先,是我邀了她好几次,她实在无法推却才去的。再者,明天她还要比试厨艺,若对她逼得太紧,会影响她的发挥。”
丁无为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心中暗自权衡,待他说完,便道:“这件事情,老夫自有分寸。公子既然为她讨情,老夫又怎么能不酌情宽处?请您放心就是了。”
羽然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老爷子保重。”
看着他带着铁冷棠出了柏年堂,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丁无为回身望着丁逸松道:“逸松,我看你刚才想说话,你想说什么?”
丁逸松这才上前说道:“爹,方才是我被雪林的伤弄得气急攻心,冲昏了头脑,处事有偏颇之处。不过,这本是我们丁家家事,他一个外人怎么能掺和进来?”
丁无为冷笑一声:“就这句话,你还有脸说?你儿子竟然能让一个外人掺和进我们的家事中来,你们父子俩丢人也丢得够了!什么也别说了,这些事我心里有数!至于你,还是带着你媳妇儿子回房,好好教育教育他们!明天雪林哪儿也不许去,五更便到祠堂跪着反省,晚上进书房念书!”
丁逸松全没想到老父亲竟然对自己不依不饶,叹了一口气,叫丁雪林起来,向父亲告辞,回自己住处去了。
丁无为又对雪薇说了几句,也让丁逸鹤带她回去教导,柏年堂里,便只剩下老两口了。
见老伴皱着眉不说话,丁徐氏小心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丁无为没有理她,叫丁秩道:“丁秩,你过来,我问你话。”
丁秩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听丁无为问道:“他怎么进来的,家丁都去哪儿了?”
丁秩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他们……他们都被那个中年人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