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被他盯得浑身直冒寒气,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钟……什么钟意?我……我家小姐可没有那个意思。大叔你……别瞎说!”
铁冷棠道:“那你给我说说,你让他们两个独处的意思是什么?”
“独……独处?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他们在哪儿,在哪儿?”说着,杏儿东张西望,好像真的在寻找他俩一样。
“还在装!”铁冷棠吼了一声,“你带我去找他们,找不到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杏儿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嘈乱声从西边画舫处传了过来,不少人听见声音,都纷纷向那方跑去。杏儿眼珠骨碌一转,道:“那边热闹,说不好他们也去那里看热闹了!”
铁冷棠觉得这也很有可能,于是放下杏儿,和她一同向那边跑去。
还没等他们挤进人群,便听见里面传出打闹的声音。铁冷棠细细分辨,不由大吃一惊。那里闹事的声音,正有羽然的。
铁冷棠挤进人群,正看见一个青衣少年带着酒劲儿指着羽然骂道:“小爷每次出来都能看见你,难道你是条狗跟在小爷后面不成?告诉你,爱滚哪儿去,别烦小爷!”
铁冷棠闻言大怒,并不管那少年是谁,更不管他身边有谁,一跃身跳到他面前,未出鞘的刀一下便击在他胸口,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一刀拍在他肩膀上,刀鞘压在了他脖子上。
“你在说谁呢?”他声音又冷,目光如刀一样,盯得少年酒醒了一半。
“你,你是谁?把刀拿走……拿走!”少年说着,身子准备去动,却发现在这双眼睛下,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
“铁先生,谢谢了,你倒省了我的事!”羽然悠然地说着,走到少年身边一个男子面前,直接将被他钳住的雪薇拉了过来。
铁冷棠这才搞清楚,原来这儿的动静都是因为雪薇。
雪薇和羽然两人沿湖散步,没留意便走到这座泊在岸边的画舫前。画舫上走下几个人,其中一个不小心碰了雪薇一下,雪薇定睛看时,却见是丁雪林。
她叫住丁雪林问他为什么到这儿来喝酒作乐,却反被他趁着酒劲儿抓住,说她和男子私会,有辱丁家门风,要强行将她带走。
羽然本想去将她带回来,却被另外几个破皮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待摆脱他们几个时,雪薇已经被丁雪林拉到了画舫里。
“好了,既然丁小姐已经没事了,那就和你的丫鬟一起回去吧。毕竟两个年轻姑娘在外面,危险要多一些。”铁冷棠看着雪薇说道。
“喂,人已经到你们手上了,还不把刀拿开?”丁雪林斜眼瞅着铁冷棠,声音在微微颤抖。
铁冷棠道:“我不管那姑娘怎么样。我这样对你,是因为你辱骂了我的主子。要想让我放开你,你要向我家公子道歉才是!”
“道……道歉?好……在下给潘公子赔礼了!”他敷衍地说道,就想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挪开。
“不行,你要跪下来,给公子磕头才行!”铁冷棠手上加了些力气,竟让丁雪林拨不开那刀。
丁雪林被激怒了,他刚才的酒都醒了,低吼一声,反手一拳向铁冷棠身上击去,铁冷棠身子一侧,躲过这一拳,两人就在湖岸上交起手来。
雪薇见丁雪林处处吃亏,担心他被铁冷棠打重了,忙对羽然道:“潘公子,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弟弟,你让你的随从停手吧!”
羽然看了她一眼,叫铁冷棠道:“铁先生,住手吧!给他一点教训就算了。”
铁冷棠闻言,又在丁雪林腹背上狠狠地给了几下,方停住手,冷冷道:“看在公子的面上,这回就饶了你。下次若再触犯公子,让你死无全尸!”
“你……你们什么来历,竟敢有这么大口气!”丁雪林喘着粗气,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说道,然后又冲着雪薇道:“丁雪薇,你等着……有本事你不要回家,永远都别回去!”
说完,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慌慌张张逃走了。
经了这一场事,雪薇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她便对羽然道:“潘公子,看来我得马上回去了。今天晚上谢谢你和这位铁先生,我们改天再见吧。”
辞别羽然,雪薇向家中赶去。一路上,她心情惴惴不安,一句话不说。见她如此,杏儿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地跟她赶路。
远远地,能看见丁家的大门了。可是雪薇却带着杏儿绕了一个弯,来到花园的后墙处,走到一处小门前。
杏儿刚要上前推门,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谁?”杏儿被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雪薇也吃了一惊。
这是她住的薇园的后门,除了一个老花匠和她们主仆外,都没人知道,怎么今天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门里走出来一个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身形却一下子让这主仆俩都闭上了嘴。
丁逸鹤。
丁逸鹤负手站在门口,语声中带着怒意道:“你还知道回来?还不快进来!”
雪薇低着头,默然跟着父亲走回门中,身后跟着头低得更低的杏儿。
一进花园便明亮起来,几个丫鬟婆子打着灯笼,站在甬路上,看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丁逸鹤快步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怒声吩咐道:“明天把这门封起来,谁也不许再用!”
丁逸鹤带着雪薇走到她的房间,喝道:“只留杏儿在这儿,别人都出去!”
雪薇心里更加忐忑了。因为她已经猜想到丁逸鹤将要和她谈什么事情了。
“薇儿,跪下!”丁逸鹤喝道,双手背在背后,脸上阴云密布。
雪薇毫不违抗,慢慢跪下了。杏儿见状,也在她身后跪了下去。
“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才过了几天你就忘到脑后去了!这一回更过分,居然夜间偷跑出去和他私会!你说,你还有廉耻吗!”丁逸鹤没轻没重地一连串吼道,吼得雪薇扑簌簌落下了眼泪。
“哭?你还哭!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说!”
雪薇点点头,泪水也随即打在她扶着膝盖的手上。
“既然记得,为什么还要去?”丁逸鹤声色俱厉,那样子恨不能想拿起家法来教训女儿一顿。
雪薇忍住悲声,答道:“女儿只是想谢谢他!”
“我说过,我会替你去谢他,不用你出面!”
“可是,爹,你和我不一样!……”雪薇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说了半截,便吞回到肚子里。
丁逸鹤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女儿的心意由父亲代为表达,只会显得更正式,哪里有什么别的区别?你想自己去,无非是断不了和他的儿女情长吧?”
雪薇不说话了,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一股酸酸涩涩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抽噎起来,肩膀不住颤抖着,泪水滴滴答答沾湿了衣襟。
丁逸鹤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想着她还病弱的身体,想着她这几天强撑着比赛却一场场地赢得胜利,心中方才那股怒意呼地垮了台,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嗒嗒嗒!”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来,门外响起一个老妈子的声音:“七小姐回来了吗?二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丁逸鹤打开门,道:“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老妈子见过礼答道:“二老爷吩咐了,让老奴立刻将小姐带过去。二爷虽是让我先回去,老奴也不敢的。”
丁逸鹤皱了皱眉,道:“好,那我和她一起过去。……薇儿,起来,跟我一块过去吧!”
柏年堂里,丁逸松和丁雪林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丁无为坐在正座上,默然不语,而丁无为的老伴,丁徐氏则一脸担忧,在屋里踱着步。
“娘,您说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林儿一次次挨打就应该,那丫头赔一次罪,受一次罚就不应该?”丁逸松气愤愤地说着,看了看满脸怨怒之色的丁雪林。
丁雪林不时地瞟向门口,等着雪薇过来。忽然,他看见三个人影向这边走来,忙立起来道:“祖父,她来了!”
雪薇和父亲走进柏年堂,没等丁无为说话,雪薇便跪了下来。
“你看,这丫头还挺会来事的,进来就跪下!……你是想博得祖父的同情?想得美!”丁雪林嘲讽道,瞥了丁无为一眼。
丁徐氏走到雪薇面前,想把她搀起来,雪林却半撒娇半生气道:“祖母,你又想护着她?你看都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
丁徐氏微微一顿,扫了丁无为一眼,却见他也一皱眉,向自己投来不满的目光。
老太太收回了手,叹了口气道:“薇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
没等雪薇答言,丁无为先问道:“雪薇,人是不是因为你被打的?”
雪薇想了想,道:“事情因我而起,他挨打却不是因为我。”
“你胡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挨了他随从的打?再说,你若不理亏,一进门跪下做什么?”
丁雪林气冲冲地说道。
雪薇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开口道:“我跪下,是因为我私自出门,该受罚。可你挨打,是因为你骂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