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薇隐隐觉得,她们应该不会那么好心。但既然人家做了这个样子出来,她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于是,雪薇堆起一个笑脸,道:“谢谢姐妹们来看我。我背已经不疼了,病也好了,只是有点虚弱,还下不了床。”
雪茹看看几个姐妹,笑道:“哟,那可不巧了。我们还想请教你些问题呢!”
“请教问题?什么问题?”
雪茹眨眨眼:“做菜啊!咱们几个人里,数你厨艺最好,懂得最多。我们有不会的地方,当然要来向你请教。不过现在你精神不好,我们也不好打扰你。这样的话……”
雪芷故意打断她道:“茹妹妹,不是说只来探病,不打扰她的吗?”她又对雪薇道:“只要妹妹好些了就好,姐妹们,咱们还是现在就走吧!”
见她们起身要走,雪薇并没有拦,叫杏儿和叶儿代她送客。送客回来,雪薇问道:“前几天她们来过吗?”
杏儿摇摇头:“没有啊,前几天除了潘公子外,没别人来看过您了。”
雪薇又想了想,道:“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杏儿茫然答道:“我不知道。我也才回来没多久,他们有什么话也不大和我说。”
叶儿也摇头道:“从您回来那天,他们就都躲着我们,什么话也不说。所以我也没听到什么消息。……要不,我现在去打听打听。”
雪薇点点头。
叶儿跑了出去。
她走了没多远,便见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丫鬟,正是丁雪芷的妹妹丁雪莲身边的莺儿。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找着什么,越走越近。
叶儿也向地上找去,只见一块手帕丢在芳草之上。
她将手帕捡起,迎面走过去,含笑叫道:“莺儿姐姐好。”
莺儿笑吟吟道:“叶儿,你不守着你家小姐,到这儿来做什么?”
叶儿笑道:“我想出来走走透透气呗!正好小姐又睡下了,我就偷空出来逛逛。”
莺儿道:“那你去逛你的,我这儿还找东西呢!”
叶儿道:“找什么呢?怕不是找这个吧?”说着,她将那块手绢拿了出来。
莺儿接过来一看,道:“可不,小姐的手帕,还真丢在这儿了!到叫你捡着了,还真是巧!我该怎么谢谢你啊?”
叶儿道:“要什么谢礼,我拿了也没用,正巧碰见失主,就还了呗!”
莺儿抿嘴笑道:“你不知道,这手帕是我们小姐最心爱的,她一见丢了,忙叫我出来寻寻。这大日头毒的,晒死我了!”
叶儿咯咯笑道:“那姐姐就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挨晒了。我也和你一块走,咱们说说话,可好?”
莺儿便和叶儿一起走着,咭咭嘎嘎说起来。两人先是说了会儿闲话,然后叶儿不经意地问道:“这几天有什么稀奇事没?我看外院的人议论纷纷的,可又懒得问那些老妈子。姐姐可知道?”
莺儿并没有多想,道:“你不知道?后天要举行厨艺大赛,家里各位少主儿们都会参加的!大家议论的肯定是这件事!”
“厨艺大赛?”叶儿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叹了一口气:“到时候你们也能去吧?”
“是啊!”
“唉!可惜我就不能去了!”她不高兴地说。
莺儿道:“是啊,你家小姐病成那样,你和杏儿得伺候她。你们怎么去的了呢?”
叶儿噘着嘴不说话,低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脚步也停了下来。莺儿见状道:“倒是我多嘴,惹你不高兴了。”
叶儿挤出一个笑脸,道:“没什么。莺儿姐姐,这不是往你们园子里去的路吗?我就不过去了,给我向你们小姐带个好儿吧!”说罢,和莺儿告了辞,满脸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去。可一等拐过一块太湖石,她便加快脚步,向雪薇住的薇园跑去。
进了屋,叶儿将听来的事一一告诉给雪薇。
雪薇听了,愣了半晌,忽然一笑,道:“原来她们来就是为了这事!还不如明说了呢。这么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杏儿不解道:“小姐,她们突然跑来告诉你这个,到底是为什么呢?”
雪薇道:“这必是和我的病有关系的。她们觉得我的病不能着急生气,一旦如此,便会更加厉害。所以想来告诉我,是想把我气病得更重。要么,就是想让我动了心,想办法也参加。但却又因身体不好落败在她们手里,成为大家的笑柄。她们想的不过如此罢了。”
叶儿听了,气呼呼道:“她们怎么心思这么狠毒?非要把小姐气死不可……小姐,你生气吗?”
雪薇摇摇头,笑道:“一旦明白了,就不生气了。”
“那,您要怎么做呢?”杏儿道。
雪薇想了半刻,道:“我当然要参加,而且一定要赢!”
松寿堂外,成片的松荫和柳荫相映,浓浓淡淡,苍劲中不乏雅韵。加上才成的嫩蝉的鸣声和滴沥啼啭的黄鹂声,真有些“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味道。
可是松寿堂内此刻却没有颐养天年的静心之气,却有些金戈铁马的厮杀意味。
丁无为和丁无涯在下棋,丁无咎在一旁捻着一个葫芦雕成的蛐蛐罐,优哉游哉地看着。他时而微笑不语,时而眉头微蹙,时而点头似乎“于我心有戚戚焉”,时而又漾出一抹冷笑摇头不以为然。
每次丁无涯到松寿堂看二弟,两人总要在一起杀上一盘。就像两人多年的关系,总在明争暗斗一样。
眼看棋到终了,丁无为忽然开口道:“大哥,你这盘棋下的不明白啊!”
丁无涯道:“怎么说?明明我要赢了,你怎么说我下的不明白?”
丁无为道:“没到最后,谁知道谁会赢?……”说着,他将一枚黑子落在一处“眼”上,将丁无涯的白子吃了一大块,一下子将棋局扳成平局的样子。
丁无咎哈哈笑起来,道:“二哥这招好!”
“三弟!”丁无涯觉得面上无光,不悦地叫道,“无为,你倒说说,我怎么下得不明白呢?”
丁无为道:“下棋之道,全在‘舍得’上。舍而不得必然会输,一味得而不舍也不见得赢。大哥这棋就犯了‘得而不舍’的毛病。要想赢,就得心无挂碍,该放下时就得放下!”
丁无涯将要落的子放回钵里,道:“你呢?你懂‘舍得’之道?你知道再往后下下去,你就一定能赢?”
丁无咎看看他俩,干笑一声,道:“你俩说话能不能痛痛快快的,干嘛总像打哑谜一样。不就是想说这次厨艺大赛的事吗?怎么想的怎么说,说透了不行吗?”
丁无涯一拍棋枰,道:“好,那就痛痛快快说话!二弟,我就不同意丁雪薇那丫头参加,这就是我的意见!”
棋子被丁无涯的一掌震得纷纷凌乱,有不少都掉到了地上。
丁无为俯身将它们一一捡起,方才说道:“我没说她一定能参加。那要看她的造化。病好了,伤愈了,她想去了,她就可以去。要是她身体不允许或自己不想去,那就不参加。”
“你这样说,不是和允许她去一样吗,这有什么区别?”丁无涯嚷道。
丁无为道:“我只是让她自己选择。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力吧!”
“她……她没有!她不能参加,这是她应该受的惩罚!”丁无涯反驳道。
丁无为一笑:“当初你并没有说这一点!你说,凡是丁家子弟,都可以参加这次比赛。”
丁无涯一时语结。但他很快便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你会将她逐出丁家,谁想到你并没有!”
丁无为面容忽然变得冷峻:“所以你就买通了丁五,置她于死地?她受了伤,生了病,连口水都不给她,还想去作践她!你是不是一定要她死了,才肯安心?”
丁无涯的脸忽然变得通红:“我……老二,你血口喷人!”
丁无为道:“可惜,丁五跟我都说了!”
丁无涯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
丁无为盯着他的眼睛道:“大哥,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觉得憋屈。为什么当初父亲将厨神之名,家主之位都传给了我,没有传给你?为什么逸鹤不愿再享厨神之名以后,我不给其他子侄机会,却非要给雪薇?为什么即使到了孙辈,这家族至高之名和你那一支还是没有缘分?我知道你憋屈!但是,你也该明白,我没有一点私心!”
丁无涯忽然咆哮:“你敢这么说?”
“就是在祖宗面前我也敢!”丁无涯也吼道,“‘厨神’之名,传子女不传兄弟,这是家规里规定的,你不是不知道吧?如果不这样,那手足之间就会自相残杀,这个道理你该懂的!我让孙辈继承,而且是最优秀的孙辈继承,有什么错吗?”
“但是丁雪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是有过错,但也有功!何况,你想以后让一个不是厨神的人为我们丁家扬名吗?那不是更大的耻辱?”
见两位兄长越吵越激烈,丁无咎走到两人中间,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好了,两位兄长别争了。可否容我说一句?”
丁无涯虎着脸道:“你想说什么?”
丁无咎道:“咱们都知道薇儿想去干什么。她不过是年轻气盛而已,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大哥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何况,她那身子骨儿,现在站起来都很难,又怎么能一定可以参加?你就当安慰她一下不行?”
“你……老三,你拉偏架!”丁无涯愤愤地说道。
忽然,管家丁秩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道:“家主,这儿有您一封信。”
丁无为一愣,顾不上争执,从丁秩手里接过信,打开瞧了一眼。
这信瞧过,他先是一惊,而后一喜,道:“除非薇儿参加不了,否则她必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