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之间转醒的余一衫,打开窗台,发现已经是申时几刻了,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迎着斜斜照过来的耀辉,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刚懒洋洋地回过头,却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屋中的案台前,刚才自己在迷迷糊糊之间竟然没看到他。“我去!”这一幕来的太突然,突然到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林久成似乎有些无奈道,“余兄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待他看清不请自来者正是林久成之后,这才缓了口气。“林兄弟,不请而入,可不是君子作为呀。”清醒过来的余一衫心中暗自揣度他的来意。
林久成又是无奈一笑,脸上还带有几分尴尬。“如此行径确实非君子所为,奈何事发突然,在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余一衫疑惑道,“林兄不是已经约了在下,酉时林府相聚吗?为何又在此时前来相见?”
林久成脸上突然凝重起来:“余兄弟,在下此行正是为了今晚的夜宴而来。此次夜宴,并非在下所设,而是家叔林宗宝所设,其中缘由,在下也不甚清楚。实不相瞒,当日随行的奴仆林叔,乃是家叔林宗宝的近侍。待回到林府之后,林叔就告知了林宗宝此事,随后家叔林宗宝便在林府摆下了一场夜宴,而余兄弟亦在受邀者之列。”
余一衫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宗室大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甚是不解,为何一家人,血脉相连,还会分出个派系。但是他也不想搅合其中,“林兄告诉在下这些事情,是想让在下帮些什么忙吗?”
林久成神情坚韧道,“在下和余兄弟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数日相处,却是相谈甚欢,无论余兄弟怎么想在下,而在下是真心把余兄弟当做朋友。此次前来告知,只是想让余兄弟心中有一个底,无论家叔林宗宝此宴有何目的,在下都不愿余兄弟被牵扯进来。”
在经历过天限沼泽一系列事情之后,余一衫似乎稳重了许多,就算此时林久成真情流露,他却也不为所动,“方才林兄说,在下也只是受邀者中的一位,不知还有其他什么人?”
林久成答道,“在下也所知不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受邀者都是一些修武人士。”
余一衫点了点头,见再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讯息,便告谢道,“多谢林兄告知,在下一定会留意。”
林久成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久留,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待林久成走了之后,余一衫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当真应了那句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看起来今晚的夜宴,也不是一场平平常常的家宴。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经被卷入了另外一场漩涡。
时间一刻一刻的逝去,余一衫眼见约定时间将至,便决定还是先去见冉倾城,听听她对此事有没有什么见解。
来到客栈门口没多久,便远远地看到冉倾城背着一个被白稠绫包裹起来的东西,瞧其模样,应该是一个七弦琴。不过那琴似乎显得有些略大了,跟冉倾城娇小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匹配,整整有冉倾城大半个身子那么高。
“倾城。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余一衫好奇的问道。
谁知冉倾城却伸手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你才是什么玩意儿。”显然她也觉得这七弦琴似乎跟自己有些比例上的失调,所以脸色微微红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名叫海角天涯。只不过。只不过父亲以为我能长得跟母亲一样高大,所以,所以可能是做的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嗯是大了一点。”
“这。何止是大了一点。”余一衫无奈道,“远远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背着一个身受重伤,全身包裹白布的人呢。”
冉倾城恶狠狠道,“你再多言,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那全身裹白布的身受重伤之人?”
余一衫讪讪一笑,心中暗想,为啥说实话就这么困难呢。不过为了防止自己被殃及池鱼,他也不在此事上多言,转而将林久成提前来见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倾城,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冉倾城眉头一皱,“没看法。毕竟我也没见过你口中的林久成,所以不能妄加猜测,不过参加了夜宴之后,就会有看法了。”
“你也要参加?”余一衫似乎有些惊讶,“我本以为,这场夜宴是林久成摆下的,所以觉得带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妥。但是现在是林宗宝摆下的,他又没邀请你,你去他们会让你进吗?”
冉倾城笃定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受邀者都是修武之人。既然是修武之人,就凭着冉一徽女儿的这个身份,他们能不让我进吗?”
余一衫想了想,确实如此,若论名气,自己可能还不如冉倾城有名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般无知,冉一徽的大名,但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不会不认识。既然自己都能受邀,那冉倾城自然不可能被拒之门外。
“走吧!”冉倾城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一手拉起余一衫便要离开,“早点出发,我们还能在街上逛一逛呢。话说来太中城这么久,却一直别有心事,所以还从来没有好好逛逛这太中城呢。”
余一衫自己也没有好好逛过,所以此时便由着她。佳人在侧,他也是乐得悠哉片刻闲。
路上的冉倾城似乎化身成了一个好奇宝宝,不时的摆弄着街边小摊上的一些东西,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拿起一串手链,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问道:“一衫,你看这个手链好看吗?”
余一衫仔细看了看那串手链,白蓝相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珠子串成的,但是每个珠子都纤细悠长,倒是与冉倾城那纤瘦的手腕相得益彰。“挺好看的。”
摊边老板笑道,“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串珠子都是产自北海之滨,每一珠都是精挑细选,每一线都是内人亲自挑线,串起来的。”
冉倾城点了点头,问道,“老板,这串手链多少钱?”
余一衫也竖起了耳朵,并悄悄把手放进了怀中的口袋。他本能的觉得,既然冉倾城喜欢,自己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博佳人一笑。
老板笑道,“五十两纹银。”
余一衫悄悄地把手又伸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太看得起自己的身家了。
冉倾城付了钱之后,便将手链收了起来,随后又欢欣雀跃地奔向了其他地方。余一衫一路跟下来,第一次对自己有多穷有了一个系统的认知。
时间渐至酉时,冉倾城也逛的差不多尽兴了。两人便寻着路,来到了林府门前。
今日林府府门并没有府门大开,按道理来将,摆客者一般会把府门大开,习俗上来说,这是宴请四方的意思,也是对参宴者的尊重。而时间将近,林府却依然府门紧闭,只是偶尔有几个下人进出,场面显得有几分奇怪。
余一衫上前自报家门,门口守卫便直接放他们两人进去了,也并没有多做盘查。刚进府门,他们便在一个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宴会地点。
“哦?看看又是哪位贵客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直接一个年龄约半百的人正襟危坐在主席,想来他便是此次夜宴的召开者林宗宝。
“在下浩寒阁余一衫,见过各位前辈。”余一衫拱手道。
“原来是浩寒阁的高徒。”林宗宝笑道,脸上一片和蔼之色,瞧不出什么端倪,“听闻你与我那侄子私交甚好,你我亦可叔侄相称,不必拘谨。不知余贤侄身边这位是?”
冉倾城不等余一衫介绍,反而抢先答道,“小女子名叫冉倾城。”
林宗宝略一思索,突然惊道,“我听闻天之涯冉一徽有一对女儿,号称倾城绝唱。不知姑娘?”
冉倾城笑了笑,“不错,冉一徽正是家父。”
林宗宝连忙起身道,“冉姑娘,老夫眼拙,还请姑娘见谅,姑娘,余贤侄,请入座。”
两人有意选了一个略为偏僻的地方入了座。显然受邀者还为来齐,落座诸人各自为圈,轻声细语交谈着什么。
余一衫瞟了一眼在坐诸人,一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蓝衣男子淡然地坐在一旁,手中折扇轻轻地摇着,似乎对这场宴席漠不关心。余一衫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在刚到太中城的时候,见过此人。那日他还暗中提醒余一衫,那窑人摊主抬高价格,要坑他的钱。不过随后余一衫有意结交,却被那人拒绝了。
“是他?”余一衫自言自语道。而一旁的冉倾城很显然听到了,问道,“谁?这里还有你认识的人不成?”
余一衫轻轻的指了一下那个蓝衣男子,并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冉倾城。
冉倾城不动声色的暗自打量了一番那个人。轻声说道,“此人乃是化形成人的。观其行为举止,不是奇世花都的人,便是北海妖麟的人。”
余一衫惊讶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冉倾城嫣然一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没听说过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吗?我父亲便是以奇门之法著称的,专门钻研各种旁门左道。要辨识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值一提。”
余一衫点了点头。“这在场之人,倾城你有认识的吗?”
冉倾城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虽然不认识,但是从他们的一些特点和习惯,能猜出几个人的身份。”
随后她轻轻地指向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此人神色凌厉,剑眉怒目,虽是宴会,仍不苟言笑,并且周围没有几个人与其攀谈,可见此人朋友不多。其每次端起杯子,都是浅尝而止,不似他豪爽的外表。可见他并不习惯饮茶。而左手却一直未曾离开身侧刀柄,可见其对刀之痴迷。若我猜得不错,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刀无锋。”
随后她又指向了另外几人,“这几个人相聚一起,一直在窃窃私语,显然是互相熟识,他们每个人都有剑在侧,剑的位置与剑鞘均如出一辙。很明显是制式产品。观其神色,眼神凌厉,锋芒毕露,倒像是剑阁之人的作风。若我猜得不错,他们都是剑阁弟子。”
“除此之外。”冉倾城补充道,“剩下的一些人可能都是一些散修,他们又不像刀无锋那般有特色,所以我也是猜不出来。”
余一衫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场夜宴,并不简单。”